第51章第九颗糖
过年小甜(拒绝麻将):我爸爸叫我帮忙刷碗,我先走啦。
过年小甜(拒绝麻将):你结束了找我哦,亲亲,mua。
方棠一只手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晕,另一只手紧紧捏着手机,力度大到几乎快把手机捏碎。
他们说的法语,方棠一句都听不懂,但情绪是共通的。
女人言辞中的轻蔑和许言隐忍的语气都像无形的手掌,死死掐住方棠的咽喉,喘息间都夹杂着血腥气。
她听不下去了。
太阳落下后,随着时间推移,南方的阴冷一步步浸染每一寸肌肤骨骼,方棠蜷缩在被窝里,脑海里翻腾的全是许言偶尔提及的家庭碎片。
隐晦的措辞、戛然而止的话题,还有他眼底飞快掠过、不易察觉
却格外刺眼的阴霾。
她此刻无比庆幸自己从未打听过许言家里的情况,他口中轻描淡写的“很少联系”四个字的背后,是庄园外围一堵堵望不到顶的高墙,他们构筑成坚固的堡垒,将人关在里面,不见天日。
盘根错节的关系,缺少正向反馈的情感,还有晒不到太阳的角落里潜藏的腌臜事。
光是想象,方棠就觉得肩头仿佛压上了千斤巨石,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担心许言的同时,被她长时间刻意回避的问题带来了更深一层的恐惧,如冰冷的水蛇,悄然缠绕上她的心脏。
方棠将被子扯过头顶,缺氧带来的窒息感让她能稍微平缓紊乱的思绪。
听完Lily的话,许言蓦然笑了:“你不会还在记恨我戳破了你跟我的家庭教师的丑事?成熟一点吧,不要像弄丢了洋娃娃的孩子。”
“记恨?恐怕恨你的另有其人,毕竟对于我们这些人而言,某些事情大家早已心照不宣,再肮脏的事情只要沉入水面之下,大家看到的无非是波澜不惊的湖面。”
Lily瞥他一眼,鲜红的嘴唇缓缓咧开,唇脂的色泽像碾碎了熟透的浆果:“更何况你以为Andrew是什么好东西?他在你之前就搞出了不知道几个孩子。”
“我们?”许言嗤笑道:“别把我跟你们相提并论,跟猪狗下崽一样,生孩子只是为了换钱的行为太可悲了。”
“为了从未拥有过的东西而哭泣的孩子不是更可悲吗?”这位拥有华人血统的女人罕有的说了华语:“毕竟,已经生出来了又不能塞回去。”
疯女人——这是奶奶知晓他生母在情夫死于非命而试图淹死他后,对这个女人最后的评价。
落魄贵族家的小女儿联姻嫁给一位花名在外的浪荡子,感情自然是没有,丰富的物质只能堆砌出更空虚的灵魂内核。
于是她想起了曾经的恋人,一位擅于甜言蜜语诉说感情的年轻人。
的确,对他们那些人来说,养个情妇、情夫或弄出几个孩子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惜小孩子不懂,也遵守不了他们墨守成规的守则。
丑事被捅破后,自然要有人为这件事买单。那位潦倒不得意的业余画家成了替死鬼,为戈利岑家族的颜面刮上一层遮羞的油彩。
跟Lily的这场交锋到最后谁输谁赢许言说不清楚,至少他相信,Lily同样开心不到哪去。
他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接受父母对孩子感情除了爱、半真半假的爱,虚假的爱,还有真真切切的恨这种形式。
但Lily呢,她就像一个靠近他才会被激活的祥林嫂,一次又一次朝他展露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不吝于用最恶毒的言语咒骂、诅咒他,是他毁了他的人生。
所以这次许言也问出了那句话:“若真的爱得发狂,你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跟他走呢?是他连续一个月在香榭丽舍大街替游客画素描都不够买你脚上这双鞋吗?还是他舍不得一个月三万欧的薪资,毕竟他的画除了你也没人欣赏。”
他抬起手,擦掉Lily泼到他脸上的水,庆幸桌子上这杯是冰水。
即便是沸水,相信她也不会犹豫。
或许是喝了凉的,又诱发了嗓子里尚未好彻底的那点痒,Lily走出房门的瞬间,许言倏尔弯下腰,撑着沙发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挺拔的脊背弯成虾一般,身体剧烈地前倾、蜷缩,一只手死死扣住沙发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出惨白。
每一次的剧烈抽搐,都让他手背和脖颈上的青筋脉络迸跳,血液涌到了脸上,双目充血、脸胀红,像是要将五脏六腑一起咳出来。
真以为吃圃鹀时盖上白布,上帝就能原谅他们的罪恶吗?
“甜甜,毕业之后打算做什么呀?”
方棠高考后的升学宴办了两波,广城那波结束后就拿着大红包跟小臧跑去云南玩了半个月,老家这一波她本人根本没到场,就这都能在附近几个村镇小小火了一把。
听说她过年回来,不少扯不上关系的亲戚邻居带着孩子来向她请教学习方法。
她的办法很简单,学习好,学校家长老师一个不能少,那些指望着光靠自家孩子努努力、自己一点力气不出就能考好学校的听完她的话,脸上的笑都变得不太自然。
谈话过程中方棠没少收到她妈的眼刀,无所谓,她就事论事,讲的可都是真心话,至于他们听进去多少、听进去哪些,那是他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