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恢收了笑,让她在外面等一会儿。
实验室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周宝涂出去以后,朝朝一直没有把门关上,他等了又等,盛恢还是没有进来。
朝朝只好很不情愿地把玻璃门关上。要像以往那样,隔着玻璃罩子和外面那个人说话。
他神色失落,将要关门的时候,那人突然出声了。
“我进去坐坐?”
朝朝手还没伸回来,嘴角撇着,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却返回去把门推到最大,紧紧抵着墙。
盛恢走到桌边,看见桌上的空酸奶瓶。
“这个挺好喝的,你喜欢,我下次带一些来。”
朝朝跟着他坐下,“哦,好啊。”
他绞尽脑汁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眼前的画面太过陌生,难得有些不知所措。那些拜托周宝涂转达的话,都还没来得传到他耳朵里呢。
“谢谢……谢谢你。”少年正情绪上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就算不熟练,支支吾吾地也要把话说完。
“我没什么可谢的。”
“其实,之前你每一次来,我都想说这句话。大哥哥,除了爸爸和妈妈,你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两年前,第一次见面。朝朝只觉得这个人和其他大人不一样,他身上藏着秘密的味道,是一个无需向任何人倾诉的,哪怕再沉重,也始终让人甘之如饴的秘密。
和自己很像。
他选择抛掉那些前世的记忆,作为朝朝,活在这个世上。可爸爸妈妈离开了,爸爸因为他的自私,走得很痛苦。
他记得清楚,当年那场事故后,盛恢和他的同事都受了伤,他一个“看似脆弱”的小男孩倒是完好无损。
看守他的工作人员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害怕和恐惧”,是比“讨厌”还伤人的东西。
是因为盛恢日复一日来探望,他才没找到机会寻死。
盛恢伤得不轻,每次都少话,往旁边一坐,也不管床上的男孩子脸色多难看,拿起床头桌上的水果就开始削皮。削完了递给他,他不接,就自己吃了,等水果吃完,就起身离开。
朝朝那时还恨他,把果篮藏在床底下。盛恢来了也不问,只短暂露出几丝疑惑,照样在旁边的位置上坐着,动也不动地,直到太阳下山,他才踩着黄昏的影子离开。
然后第二天,朝朝房间里就又多出一个果篮。
盛恢离开后,他也没放弃寻死的念头。不过总想着看那男人第二天来,被捉弄的反应,朝朝又觉得有些不想那么快死了。
差不多一个月后,盛恢的伤恢复得差不多。朝朝没想到会这么快,不仅是他这么觉得,盛恢的同事们似乎对这件事的反应更大。
朝朝五感异于常人,每天躺在床上,也能清楚听见外面传进来的说话声。那些后勤的工作人员无聊时,说起盛恢,说起他罕见的恢复能力,语气间竟隐隐透露些忌惮的味道。
他们觉得盛恢也是“怪物”?
朝朝突然很想说说话。他原本以为,失去了爸爸,这偌大的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到底只有十几年的阅历,一时找不到支点,又被人类隔绝在外,活得茫茫然。
此刻却重新活了起来。
然而那天过后,盛恢却再也没来看过他。
他从很早开始,就失去了哭闹的资格。在这里似乎也不需要苦恼,他每天都过得很安逸,早睡早起,准时准点等待研究员进来拔他身上的管子,挨个记录完。然后继续睡觉,不给任何人添麻烦,等着第二天的到来。
只是那个唯一把他当“人”的人也不来了。
男孩的生存欲望迅速降低,浑浑噩噩过了几天几夜,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耳边竟隐约能听见他的声音。
“很抱歉……”
模模糊糊的,后半句也听不太清。他却因此精神振奋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