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荡开,金光顺着波纹蔓延,直至覆盖整座湖泊。湖底开始浮现影像:无数新生儿睁开双眼,第一声啼哭不再是随机噪音,而是清晰说出“妈妈”、“爸爸”、“我来了”等词语。产房外的电子屏不再显示“语音标准化评分”,而是滚动播放每个婴儿的独特声纹图谱,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欢迎来到会说话的世界。**
与此同时,全球范围内,语灵系统的终端设备接连自毁。不是爆炸,不是断电,而是像枯萎的植物般慢慢褪色、剥落,最终化为尘埃。那些曾植入人类耳后的通讯芯片,也开始脱落,有些人甚至感觉到体内多年未曾察觉的异物正缓缓溶解,随汗液排出体外。
城市街道上,公共广播系统自动切换频道,播放一段从未录制过的音频:
【小女孩的声音,带着鼻音和一点点怯意】
“喂?大家好……我是小满。今天我写了一个‘人’字,它是歪的,可我觉得很好看。我想告诉大家,不管你说什么话,怎么说话,哪怕只会眨眼睛,我们也听得懂。因为我阿姐说了,爱本来就没有标准答案。”
【背景里有林晚轻笑的声音】
“说得真好。”
【然后是更多孩子的声音加入进来,七嘴八舌】
“我会用手语!”
“我唱歌给你们听!”
“我画一幅画,你就知道我在说什么啦!”
这段广播循环播放二十四小时,之后便永久替代了所有官方信息发布渠道。
三个月后。
梨林村重建完成。新学堂的第一堂课没有课本,没有黑板,只有一面巨大的空白墙壁。老师问孩子们:“你们想在这墙上留下什么?”
有的孩子用泥巴印手掌,有的用炭条画画,有的直接贴上耳朵形状的叶子,说这是“用来听未来的”。
小满走到墙前,掏出那支红墨水笔??它已经不会再变成骨笛或别的什么,只是单纯的一支笔了。她踮起脚尖,在墙中央写下两个字:
**“你好。”**
字体依旧歪斜,右撇略长,左捺带钩,像风吹过的麦穗。
放学时,林晚牵着她走过田埂。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两条,紧紧挨在一起。
“阿姐,”小满忽然说,“如果有一天我又找不到词了,怎么办?”
林晚停下脚步,蹲下来,forehead再次轻抵她的forehead。
“那就哼歌。”她说,“或者跺脚。或者咬一口苹果,让我听听你咀嚼的声音。只要你还想和我说话,我就一定能听懂。”
小满咧嘴笑了,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笑容。
她张开双臂,扑进林晚怀里。
远处,归音塔早已不见踪影,原址上生长出那棵巨树,枝繁叶茂,书页簌簌翻动。风穿过叶片,发出沙沙声响,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讲述自己的故事。
而在地球之外,在大气层边缘徘徊的声波环流仍未消散。它静静运转,将人类的声音收集、提纯、再播撒回去,如同宇宙中最温柔的降雨。
这场雨,不会再停。
因为从此以后,每个人都有权说错话,有权结巴,有权沉默,也有权在多年后突然想起一句迟到的告白,并相信??
总有人,正在等着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