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苏婉长老的静缚苑中体验过那玄妙无比的“流水凝心,万物同春”之后,许墨感到自己仿佛被一股清冽甘泉从内到外洗涤了一遍。
连续几日萦绕在心头的焦躁与莫名的紧迫感如同被阳光蒸腾的晨雾,消散了大半。
她不再像过去那样看到长老教习们优哉游哉地品茶论道,或是同门弟子们在修炼间隙嬉笑打闹时心中会泛起一丝“为何不更抓紧时间”的烦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能够理解并安然处之的淡然。
原来“懈怠”本身也可以是修行画卷中一抹必要的留白,是紧绷弓弦必要的松弛。
她在藏经阁与图书馆中连续埋首数日,如饥似渴地汲取着知识,将《云深山脉灵植图谱补遗》、《基础阵法符文演变考》等大部头典籍一一印入脑海,甚至还读了基本文笔流畅但内容天马行空的小说题材不仅是修仙,还有魔界奇幻,太空科幻,甚至赛博朋克等等,看到笔名是巨阳子之后许墨自然清楚这都是谁的大作。
然而当知识的浪潮暂时平息,一种久违的、属于寻常少女般的“无聊”感悄然浮上心头。
洞府内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呼吸,以及水缸里那只从两界山带回、被命名为“蟹老板”的灵蟹偶尔吐出一串气泡的细微声响。
至于林烨,他依旧忙碌得神龙见首不见尾。
每日清晨许墨醒来时身侧往往已空,只余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冽气息。
夜里他或许会归来,带着一身风尘与淡淡的、各种材料混合的金属和机油味道。
但许墨凭借日益敏锐的灵觉很清楚他往往只是在一旁静坐,或是凝视自己片刻,待她呼吸均匀沉入梦乡后便会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去,继续他那似乎永无止境的“工作”。
独守在这宽敞却空旷的洞府中,许墨能做的除了反复揣摩苏长老教授的静缚技巧自我练习,便只剩下对着水缸里横行的蟹老板发呆,投喂些灵食看它挥舞着大钳子,在假山石缝间忙忙碌碌,竟也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寂寥。
她思绪飘远,回想起自己的成长轨迹。
幼年在与世隔绝、生存艰难的磐石寨,所见不过是寨内的方寸天地;
后被林烨所救,带往两界山,但那传说中的桃源镇规模也不过三五百人,民风淳朴生活简单,与凡俗村落并无本质区别。
唯有驾驶飞梭偶然掠过林家主峰下那片巨大的山谷时惊鸿一瞥所见的景象——那绵延不绝的建筑群,如同彩带般点缀其间的各色流光,以及那汇聚成一片鼎沸声浪、即便在高空也能隐约感受到的蓬勃生机——那便是云深坊市。
其繁华与喧嚣,与她过往所认知的“聚居地”概念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份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与眼下略显沉闷的日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于是,在苏婉长老的静缚课正式开课前一天,许墨决定和那些寻常的、会为了一次逛街而雀跃的弟子们一样前往云深坊市,好好“懈怠”与探索一番。
“许墨,你要出去玩?”
就在她换好那身勾勒出矫健身材曲线的五行战衣,整理好衣摆准备出门时,墙角边那个看似古朴陈旧、一人多高的金属柜子突然发出了沉闷而带着一丝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
这正是“老金”,那具神秘的金灵傀儡。
它本质上是上古某种残酷刑具,能将金丹及以下修士的肉身与修为强行压缩封印于金属柜之内,但如今它更多时候是许墨用来体验完全灵力封印进行深度冥想休眠的辅助工具,偶尔也会像现在这样展现出其不凡的灵智。
许墨微微一愣转头看向金属柜:
“老金你怎么看出来的?”
“微表情的松弛,肢体动作的轻快,以及行走时步幅与频率的细微变化。”
老金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的身体是我目前最主要的研究对象。在某些方面我比林烨那家伙更了解你的状态。”
许墨闻言不禁莞尔。
这听起来有些怪异,但从老金口中说出却显得理所当然。
她点了点头,随口邀请道:
“老金,你要不也一起出去走走?总放在家里别哪天真的生锈了。”
“可以。”
老金回答得干脆利落。
下一刻那笨重的金属柜体发出一阵低沉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仿佛内部的精密机关在高速运转。
只见它迅速地压缩变形,不过几个呼吸间就变成了一个约莫行李箱大小的金属方块。
紧接着,方块下方“唰”地伸出六条灵活无比的金属机械节肢,上方则展开形成一个平坦的、适合放置物品的平台。
“从现在开始,”
老金那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效果诡异的“郑重”感,“我是购物车老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