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只是一瞬,他心里还是厌恶邵堂的做派。
正好杨桂花放了钱从堂屋旁的正屋出来,听到这话,就附和一句:“也是,当初你大嫂绣两方帕子拿去城里卖,才三文钱一方,说什么就是拿去汴京也是这个价,我只当是你大嫂手艺不行,村里一打听才晓得都这个价,有的还不如呢。”
“做灯笼可就挣钱了,去年灯会上,隔壁刘家老大给他家小子买了个兔子灯,那小兔崽子得意地跟什么一样,到处提着炫耀,结果得意忘了形摔破了。刘家的急得说那灯可值四十文,心痛地滴血,又不敢打孙子,只怕惹了媳妇不快,只能照着孙女打,孙女跑了,刘家的却跌了一跤摔了腰爬都爬不起来,愣是在床上躺了几个月,真是痛快极了——”
刘家的就是和杨桂花有旧仇新恨的刘大嫂,看她吃瘪比吃三碗鸡蛋汤还痛快,乐得杨桂花笑了好几日。
邵父正要说什么,听她这么一说,就收了口,转而道:“她什么时候出师?”
周四娘这时候进来,喊了邵远吃饭。
被打了岔,邵父很不悦地看了一眼媳妇,周四娘差点跌了碗。
“端给他吃,你出去。”邵父直截了当,一顿饭的功夫他也不想等。
邵远端了碗吃了起来,四个蛋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就下了肚,连带着一碗酒酿汤也喝了个干净,却觉得只是混了个三分饱,连半饱都没到。
“说不好。”邵远看了眼空空如也的碗,“这上头都是精细活,师傅又不是每一样都愿意全部传授,得靠悟性,靠时间,跟老三读书考试一样,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练成的。”
看出他没吃饱,杨桂花别过眼扎鞋垫子,一副没看到的样子。
邵父看他变得圆滑说话,心里升起两分烦躁,忍着道:“难道学不成就不回来了?天天在外头住着,谁还知道你娶媳妇了?没谁家媳妇这样的。”
邵远看出不会给他再煮鸡蛋汤了,就起了身:“颜娘又不是去玩,每日起早贪黑地给师傅鞍前马后,这个苦换了咱们家谁都吃不了。”
反正都说谎了,他干脆将慌扯大些算了。
邵父被他噎地死死的,一点说话的缝隙都没了,想到反正最多到七月下晚稻时,必须让她回来。
于是松了口不再问,让他回去睡觉,明日一早好去山上料理那十几亩下等地,已经买好了豆种,就等着他回来帮着翻耕下种。
往年四月中旬就会上山种豆了,今年却都闲在家里,非要等着他回来。
邵远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应了声就回了西屋简单洗漱,也顾不得床铺没铺有无灰尘,直接倒下就睡着了。
翌日,周四娘招呼邵远吃早饭,莲花也跟着喊二叔。
腿脚依然包着棍子的朗哥已经能在莲花搀扶下简单挪动两三步了,也在堂屋里吃饭,看到邵远却没喊没说话,只当没看到这个二叔。
对于老大家这父子俩,邵远已经没了从前忍让的心思,对方当他是空气,他也当这两人是透明,谁也不理谁。
吃完了饭被邵父招呼着拿上了翻地的锄头犁头等,先一步去了牛棚牵牛上山。
邵近大怒:“出去一趟,他就不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了!”
杨桂花昨日得了邵远上交的一包银子,没道理帮着老大说话,转身去了屋子。
周四娘沉默着吃饭,更不知该说什么。
只有朗哥抬头看他爹:“爹,二叔出去一趟连糖也没给我带一颗,他肯定给二婶吃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邵近出气地拍了一下朗哥后脑勺,憋闷道,“等你腿好了老子我就送你去村学读书,你也给我挣个脸面回来,别等着受别人的气,让你爹窝囊一辈子!”
听到要去上学,朗哥顿时泄了气。
莲花却露出羡慕的表情,她也想上学认字,还想跟二婶一样可以想去哪就去哪。
“爹娘会点头吗?当初三叔读书可是花费不小,咱们家供不起两个读书人。”周四娘有些担忧。
邵近却冷笑一声:“供不起也要供,咱们两口子供养了这个家和老三这么多年,现在只是提这一个条件,爹娘要是不同意,我就去村东头宣扬老三去妓馆的事,看到底是谁丢脸!”
这和鱼死网破有什么区别,周四娘叹了口气,朗哥爷奶三叔丢脸,难道他们一家子就不丢脸了?
可她根本不敢明说,只是默默地扒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