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会悄悄地将那颗名为"回忆"的糖,藏进抽屉最深处,然后把所有不合时宜的喜欢,都藏进从此不再开口的、漫长的沉默里。
他不是沈知时。他没有被世界理所应当地宠爱的资格,况且其实沈知时也很辛苦吧。
可即便只是这样,远远地望着他活在光里,林叙的心底,也会泛起一丝微弱而真实的满足。
至少,那光明,他曾真切地靠近过,感受过它的温度。
因此,当看见沈知时的目光一次次执着地追随着另一个人时,林叙没有生气,也生不起嫉妒。
他只是沉默地、习惯性地向后退了一步。如同早已习惯了在拥挤的人群中无声地让出位置,不发出一点声响,也不祈求任何回望。
因为他们是"朋友"啊——这个称呼,既是一种慰藉,也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甚至努力地说服自己——若沈知时能因此而感到快乐,那也很好,真的。
若他是在追逐他的光,那么林叙愿意成为那道永不发光的前景,不打扰,不牵绊,只静静地站在原地,若能化作一缕清风,助他更轻盈地朝向他的光亮飞去,也好。
可此刻,那个曾意气风发追逐光芒的少年,却仿佛骤然迷失了方向,困在了突如其来的风雨里。
林叙应该开心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心疼,这么好的沈知时,为什么有人会拒绝他。
风愈刮愈烈,楼外那排高大的银杏树被吹得剧烈倾斜,金黄的叶片纷纷扬扬地脱落,如同下着一场悲壮的雨。
窗玻璃被风撼得咯咯作响,像是在抗议这不合时宜的狂暴。
讲台上,粉笔字末尾的碎屑被风卷着飘落,白得有些刺目。老师皱着眉,用手扶住险些被吹飞的作业本,依旧专注地讲解着课程,似乎并未察觉台下某个角落异常的静默。
唯有林叙看见,沈知时依旧坐在那儿,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蜷起,像是在努力隐忍着什么。
他的目光不再流转,而是凝固在桌角一小块区域,眼睫低垂,像是孤独的羽毛,悄然落于寂静的水面,激不起半点涟漪。
他就像一帧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剪影,凝固在周遭喧哗流动的世界背景之中,独自守着一方无声的孤岛。
林叙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将注意力转回自己的课本上。
他没有说话。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而多余。他只是默默拿起笔,像往常一样翻开笔记本,佯装专注地整理着上课的笔记和公式。
然而,他的眼神,却总是无法控制地、一次又一次地,悄悄飘向身旁那个平日充满阳光、此刻却被无形阴影笼罩的低垂侧影。
他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胀,充斥着一种无力又疼惜的复杂情绪。
他看见沈知时放在桌下的手,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又松开。那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根针,轻轻刺痛了林叙的眼睛。
犹豫了片刻。林叙的目光落在自己抽屉深处。那里躺着一包未拆封的薄荷润喉糖,蓝白相间的包装,看起来清爽又干净。
他记得沈知时之前提过一句,说喜欢这种糖清凉又不过分甜腻的味道。
他的指尖在抽屉边缘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内心挣扎。最终,他还是默然地取出了那包糖。塑料包装在指尖发出极轻微的窸窣声。
他没有看向沈知时,只是目视着前方的黑板,仿佛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然后,他趁着老师转身写板书的间隙,轻轻地将那包小小的、带着他指尖温度的薄荷糖,推到了沈知时的桌面上——一个两人之间的位置,既不明显到引人注目,又绝不会被忽略。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收回了手,重新握紧笔,将头埋得更低,心脏却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仿佛刚完成了一件极其冒险的大事。
之后几天,沈知时似乎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不大,也不明显,甚至老师和大部分同学都未曾察觉。但顾淮南看得出,,林叙也看得出。一个是他十几年知根知底的挚友,因为他也真的知道原因,一个则是。。。。。。实在注视了他太久太久的人。
沈知时依旧坐在教室中央那个阳光最好的位置,如常地回答老师提问、传递作业、与迎面遇上的同学打招呼。
可他笑起来时,眼底的亮度似乎黯淡了几分;走路时,脚步也不像以往那样带着风;午休时分,他不再去走廊和顾淮南他们吹牛,也不再跑到后排加入各种棋局或闲聊。
他不再在人群里主动地抛梗接梗,也不再在小组讨论时妙语连珠地插科打诨。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只手托着下颌,安静地望着窗外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上课他依旧认真听讲,笔记依旧条理清晰,作业依旧准确率高。但林叙清楚地感觉到——
那双曾经熠熠生辉、仿佛盛着整个星河的眼睛,其中的光芒熄灭了几寸。余温尚存,却不再跃动,像是燃烧过后平静下来的灰烬。
沈知时没有提起苏婉,没有向任何人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未曾试图倾诉半分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