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素衣刚要走进浓雾,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灵力波动,是沈雪宁的气息,比往日凌厉数倍,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
她心头一紧,刚要加快脚步,后颈便骤然传来一阵钝痛。
不是魔气蚀骨的疼,是灵力凝聚的掌风,力道控制得极好,既没伤她经脉,却足够让她瞬间失力。
凌素衣眼前一黑,佩剑从掌心滑落,当啷一声砸在地面,在失去意识前,她只感觉到一双温热的手臂从身后揽住自己,带着熟悉的温柔气息,还有沈雪宁压抑的嗓音:“素衣,这次,我不让你走了。”
再次醒来时,凌素衣躺在铺着雪花锦缎的软榻上,头顶是雕花穹顶,悬着的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这里是沈雪宁的清寒殿,是她小时候常来练剑、养伤的地方,后来师尊修了无情道,她便再也没踏进来过。
小臂上的黑气被一层冰蓝色的灵力裹着,暂时没再蔓延,后心的伤口也敷了药,疼痛感轻了不少,可体内的魔气依旧在翻涌,像是在抗议这强行的束缚。
她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却发现手腕被细细的灵力链缠着,牢牢锁着她的灵力,让她连抬手的力气都做得很艰难。
“醒了?”
殿门被轻轻推开,沈雪宁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还是往日清冷的模样,可眼底的红血丝藏不住,眼下的青黑也透着疲惫,显然是守了她许久。
凌素衣看着她,语气拘谨,“师尊,你这是何意?”
沈雪宁将药碗放在榻边的矮桌上,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指尖的温度依旧温热,像小时候那样:“先把药喝了,是药王特意配的清心药,能再压一阵魔气。”
“压得住一时,压不住一世。”凌素衣偏过头,避开她的触碰,“师尊,你打晕我,锁着我,难道是想等我魔气发作,伤了宗内弟子,再亲手杀了我吗?”
“不是!”沈雪宁的声音陡然拔高,又很快压下去,“我只是想找办法,我已经让人去查古籍了,总有不用自曝肉身,也能逼出魔气的法子。素衣,你再等等,别放弃自己,也别放弃我。”
凌素衣看着她眼底的恳求,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
可这些,来得太晚了。
“师尊,没有办法的。”凌素衣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手腕上的灵力链上,“魔气入了心脉,除非自曝肉身,否则只会一点点吞噬我的神智。到时候,我会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会伤你,会伤药王,会伤整个霄雪宗。你把我留在这,不是救我,是在害我,也在害所有人。”
沈雪宁拿起矮桌上的药碗,舀了一勺汤药,递到她嘴边,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有没有办法,我说了算。这药,你必须喝,这清寒殿,你也必须待着,直到找到解魔气的法子为止。”
凌素衣闭紧嘴唇,不肯张嘴。
她知道师尊的性子,一旦决定了的事,绝不会轻易改变,可她不能任由自己变成隐患,更不能拖累师尊。
沈雪宁看着她倔强的模样,眼底的疲惫又浓了几分,语气却软了下来,带着一丝近乎卑微的恳求:“素衣,就喝一口,好不好?就算是为了我,再等等。以前是我不好,不该逼你修无情道,不该对你那么严苛,不该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别人……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凌素衣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时,眼底已蒙了一层水汽。她看着沈雪宁通红的眼眶,看着她递着药勺的手,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轻轻张开了嘴。
汤药很苦,却带着一丝淡淡的甜,是师尊以前会加的冰糖,怕她嫌药苦不肯喝。凌素衣咽下药汤,心口的涩意几乎要溢出来。
沈雪宁见她肯喝药,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些,又舀了一勺递过去,声音温柔:“慢点喝,别呛着。”
凌素衣没有再抗拒,一口口喝着汤药,目光落在沈雪宁的侧脸上,忽然轻声说:“师尊,若是……若是最后真的没有办法,你就杀了我吧,别让我变成怪物。”
沈雪宁的手猛地一顿,药勺里的汤药洒了几滴在锦缎上,晕开深褐色的印子。她抬起头,看着凌素衣,眼神坚定:“不会的,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让你变成怪物。我说过,会找到办法的,就一定会。”
殿外浓墨泼洒,殿内银灯却依旧亮着,一碗汤药慢慢见了底,手腕上的灵力链依旧锁着,可凌素衣的心,却不像在雾林里那样绝望了。
或许,她真的可以再等等,等师尊找到办法,等一个或许不存在,却又让人忍不住期待的未来。
凌素衣喝尽最后一口药,将瓷碗轻轻放回矮桌,她望着沈雪宁收拾药碗的手,沉默片刻,还是轻声问了出来:“师尊,赵既……还有之前失踪的那些宗内弟子,还有山下的村民,他们都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