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莲池小住的这几日过得颇为惬意。饭食供应从不敷衍,亦不铺张,故而餐餐新鲜,令人心满意足。消暑时节,夜半难免生寒,床榻却温暖舒适,铺着厚实棉被,连消遣的玩意儿也一应俱全,恍惚间真如回到了自己家中。此处没有那些贪婪虚伪的闲杂人等,身心便如莲池静水,清净无痕。
这日源翼再至莲池,见木弈轩正捧书阅读,手中那本已近尾声,案边还叠着数册;炎煜朱与岩嶙对坐下棋,岩澜沧在一旁观战;页目向似在调息运功,斯堪曼则躺在摇椅中,脸上盖了本书假寐。
页目向正对大门,瞧见源翼便率先起身相迎:“源大哥,可是要动身了?”余人闻声抬头,纷纷问候。
源翼答道:“正是。原定国会于九月十五召开,不知何故突然提前了两日。我们需得尽快出发。”
与此同时,寒尘越藏在阁楼,他的声音透过千里传音坠落入页目向耳中:“你们随源翼先行,我随后便到。”
莲池畔已停好一架飞舟。页目向等人刚毁了一架,见状不免有些心虚。源翼岂会不知其中缘由,只笑道:“柳帮主营交通运输,此类飞舟托北境巧匠造了许多,不必挂心。”
天上景致果然与地上不同。云絮雾纱为大地披了件轻薄透亮的衣裳,飞舟高过京都塔,无边的海与青翠的山尽数化作画卷;再向穹顶探去,底下密密麻麻的楼宇并作一滴墨迹,再也辨不清原本的字形了。
源翼在途中叮嘱道:“国会设在歌乐城天守阁。除国会议员外,五光当家皆将亲临。国会明日正式召开,各家通常前一日便到,届时都暂宿于天守阁内。人多眼杂,务必谨慎行事。”
飞舟行驶不足一刻,便急速下落,停在一片望不见边际的宽阔草坪中央。回望来处,一座巍峨城堡矗立眼前:十余丈高的石台平地垒起,台上是三面错落的高墙,墙身雪白,侧壁开有数以千计的狭窗;城堡下部是两重入母屋造,上部为三重望楼,檐角飞举,气势恢宏。
源翼道:“这便是歌乐城天守阁了。”
众人尚未步入天守阁,便有人唤住源翼:“源先生,许久不见。”
源翼循声望去,见是大宫寺熏正与他打招呼。大宫寺熏身旁随着四五名佩剑武士,稻谷田季亦在其中。页目向与他点头致意。
源翼上前与之握手相拥,“熏先生,久违了。”二人说的是歌乐语,页目向等人只得在一旁静候。
大宫寺熏瞧见页目向,转而问道:“怎么不见羽先生同来?”
源翼笑答:“既已派了代表,何必再兴师动众?”
大宫寺熏浅笑:“您看今年党魁之位,将花落谁家?”
源翼轻拍其肩,意味深长道:“双花并蒂,共分天下。”
大宫寺熏忽作噤声状,低语道:“嘘,橘老爷子到了。”
只见橘克佐面色不豫,仅由两名贴身侍从陪同。他见是源翼与大宫寺熏,才勉强驻足寒暄两句,随即依旧大步流星,径直入了天守阁。二人相视一笑,遂领着各自人马随之进入。
大厅之中,上杉信越与上杉信和两兄弟已然在座。二人臂缠白布,身旁仍各有一男一女随侍左右。
青白二家主动上前劝慰道:“令弟的事,望节哀”
上杉信越却冷眼相对:“多劳牵挂。”
大宫寺熏转而问上杉信和:“信和君为何戴起了面罩?”
上杉信和低声答道:“不慎磕伤了脸面,有劳熏先生关怀。”
上杉信越闻言冷哼一声,当即起身向外走去。上杉信和见兄长离席,亦向众人别过,匆匆跟上。恰在此时,鸟羽嗣同一众议员步入大厅,正与上杉兄弟迎面相遇。上杉信越恶狠狠地扫视几人,猛地一抖披风,头也不回地径自离去。
源翼见状,出面打了个圆场:“死者家属,理解理解。”
鸟羽嗣却笑道:“此地是国会,并非治丧之所,何来死者家属一说?”
源翼闻言,只一笑置之,随即领着页目向等人前往各自房间。天守阁内廊道迂回,每隔五十米便设一道闸口。其中客房分天、地、人三字号:五光当家及其亲信自然下榻于天字号房;地字号房由众议员居住;至于仆人、随从及抽调而来的卫官,则悉数安排在人字号房。
页目向暗自留心观察,确未见八桥一党的踪迹。然而此次抽调来的卫官数量极多,每道房门前竟皆有两名站岗,令他原先想借机浑水摸鱼的打算,也成了难题。
斯堪曼跟进他房间,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页目向坦然道:“没有什么好的想法,你呢?”
话音未落,寒尘越不知何时已现身房中,淡然道:“他们国会要开好几天,有的是斗法的时候,听源翼的,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