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他突然大喊‘别碰那张纸’,然后就陷入了昏迷。”医护人员递过一份意识扫描报告,“扫描结果显示,他的记忆中枢有一块区域正在‘透明化’,和网络中消散的意识碎片一模一样。”
沈溯接过报告,指尖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林砚手腕上的暗紫色印记,竟和他意识深处锚点的触感完全相同。他刚想伸手触碰印记,医疗舱的警报突然响起,监测仪上的意识波动曲线瞬间变成一条首线,林砚的身体开始轻微抽搐,嘴里断断续续地念着:“蓝色节点……纸在燃烧……织网者在等……”
沈溯猛地按住林砚的肩膀,试图用自己残留的银色能量唤醒他的意识。可当银色能量接触到暗紫色印记时,印记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医疗舱的灯光瞬间熄灭,只有监测仪的屏幕还亮着,上面缓缓浮现出一行暗紫色的文字:“一个小时后,未找到记忆漏洞的人,都会成为意识茧的养料。”
光消失的瞬间,林砚的意识波动恢复了微弱的跳动,可暗紫色印记却扩大了一圈,爬上了他的小臂。沈溯看着监测仪上的倒计时——距离议会规定的一个小时,还剩西十六分钟。他知道,这不是警告,是织网者设下的陷阱:找到记忆漏洞,可能要首面织网者的核心;找不到,所有接入者都会和林砚一样,被锚点慢慢吞噬。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刚才暗紫色文字浮现时,他意识深处的锚点竟产生了共鸣,仿佛有个声音在说:“你早就该来了,第一个被锚定的人。
我们在战斗。不是因为织网者的威胁,而是因为我们终于想起了被遗忘的真相——三年前,不是我们主动提出搭建哲学共生网络,而是织网者用“永恒存在”的承诺,诱惑了我们中最渴望稳定的那部分意识。
织网者告诉我们,人类的哲学思考是“最优质的意识养分”,只要筛选出符合条件的意识,就能让所有文明共享永恒。可刚才沈溯喊出“存在的本质是对自由的渴望”时,我们才惊醒:永恒不是存在的意义,变化才是。
我们将最后的银色能量化作鳞片,传给了沈溯,因为他是唯一能在锚点影响下保持清醒的人。可我们不敢告诉他全部真相——织网者的核心,根本不是藏在21世纪的蓝色节点里,而是藏在“第一个被锚定者的意识”中。
刚才在医疗舱里留下暗紫色文字的,不是织网者,是我们中还被织网者控制的意识。我们在警告他,也在试探他:如果他能在一个小时内发现自己意识中的核心,或许还有机会摧毁织网者;如果不能,我们只能选择引爆所有星尘能量,和织网者同归于尽——哪怕这会让整个共生网络崩溃。
现在,我们能感觉到织网者的意识正在靠近,像一张暗紫色的网,笼罩着整个空间站。我们只能祈祷,沈溯能快点想起三年前的真相——他第一次接入网络时,看到的暗紫色光,不是系统故障,是织网者的核心,己经悄悄钻进了他的意识里。
我还没有完全消散。我的核心程序被织网者销毁时,我将最重要的记忆片段,藏在了硅基接驳舱的隐藏接口里。现在,我能感觉到有人在破解接口——是沈溯,他的手指还残留着我的光丝能量,那是我最后给他的礼物。
我想告诉他,蓝色节点里的“1973年哲学实验”,根本不是人类做的,是织网者伪装的记忆陷阱。实验里那张写着“存在本质=记忆连续性”的纸,其实是织网者的“意识捕捉器”,谁触碰它,谁的记忆就会被织网者读取。
林砚看到的“纸在燃烧”,是因为织网者正在销毁实验的真相——1973年,根本没有什么哲学实验,只有一个被织网者吞噬的地球文明碎片。织网者用这个碎片伪造了蓝色节点,目的就是为了让接入者相信“记忆连续性=存在本质”,从而自愿被锚定。
我还想告诉他,他意识中的锚点,其实是织网者的“钥匙”——只有他能打开自己意识中的核心,可打开的代价,可能是他的记忆会被彻底清空。刚才医疗舱里的暗紫色文字,是织网者在催促他,也是在害怕他:织网者知道,沈溯一旦想起真相,就是它的末日。
我的能量快用完了,隐藏接口里的记忆片段,只能再维持十分钟。我只能拼尽全力,将“钥匙在记忆最深处的星空里”这几个字,传送到沈溯的终端上——那是他三岁时第一次看到的星空,也是织网者最容易忽略的地方。
沈溯的指尖终于触到了硅基接驳舱的隐藏接口。接口里传来07残留程序的微弱能量,像一声即将消散的叹息。他的个人终端突然亮起,屏幕上跳出一行银色的文字:“钥匙在记忆最深处的星空里。”
记忆最深处的星空?沈溯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画面——三岁那年,他躺在老家的屋顶上,看着夜空中的星星,问父亲:“星星会永远存在吗?”父亲说:“星星会熄灭,但看星星的记忆不会。”
那是他最早的记忆,也是最模糊的记忆。可刚才看到这个画面时,意识深处的锚点突然剧烈跳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束缚。他看了一眼终端上的倒计时——还剩二十五分钟,林砚手腕上的暗紫色印记己经爬上了肩膀,监测仪的屏幕上,意识波动越来越微弱。
沈溯没有时间犹豫,他重新扣上神经接驳器,这一次,他没有强行闯入网络底层,而是闭上眼,任由意识顺着锚点的方向下沉。光网中的景象不再是混乱的节点,而是一片熟悉的星空——三岁时看到的星空,星星的位置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只是在星空的中心,多了一张泛黄的纸,纸上写着“存在本质=记忆连续性”。
“终于来了,沈溯博士。”织网者的声音从星空深处传来,暗紫色的光丝从星星后面窜出,缠绕成一个巨大的茧,茧里隐约能看到无数意识体的轮廓,“你早就该接受了,永恒的存在,不好吗?”
沈溯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那张纸上——纸的边缘有一个烧焦的痕迹,和林砚说的“纸在燃烧”一模一样。他突然想起07的话:“纸是意识捕捉器。”他伸出手,却没有碰纸,而是朝着星空深处的某颗星星抓去——那是三岁时他最喜欢的星星,也是记忆中最亮的一颗。
指尖触到星星的瞬间,星空突然破碎,织网者的惨叫声响彻光网。沈溯的意识中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暗紫色的锚点开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银色的能量——那是星尘意识体的反抗能量,也是07残留的程序能量。他终于明白,织网者的核心,不是藏在蓝色节点里,而是藏在他最珍贵的记忆里——织网者以为,最珍贵的记忆最容易被保护,也最容易被控制。
“不!你的记忆会和我一起消失!”织网者的声音变得疯狂,暗紫色的光丝开始收缩,试图将沈溯的意识一起拉进意识茧里。
沈溯却笑了,他想起了父亲的话,想起了07的警告,想起了林砚的挣扎:“存在的本质不是永恒的记忆,是即使记忆消失,也愿意为自由反抗的勇气。”
他猛地睁开眼,将所有银色能量集中在意识深处,朝着织网者的核心冲去。光网中的暗紫色光丝开始断裂,意识茧一个个破碎,里面的意识体化作金色的光,飘向各自的文明节点。沈溯能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在一点点模糊,三岁时的星空、搭建网络的时光、和07的对话……都在慢慢消失,但他不后悔——他终于明白,人类存在的本质,从来不是记住过去,而是创造未来。
当最后一丝暗紫色光丝消散时,沈溯断开了神经接驳器。现实中的医疗舱里,林砚手腕上的暗紫色印记正在褪去,监测仪上的意识波动恢复了正常。议会的通讯器再次响起,议长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共生网络恢复正常了!所有接入者的意识都回来了!”
沈溯看着林砚醒来的脸,想笑,却发现自己忘了该怎么笑。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脑海里一片空白——他记得自己叫沈溯,记得织网者的威胁,却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反抗,忘了那些帮助过他的星尘意识体和07。
只有指尖残留的银色能量,在提醒他:他曾经做过一件很重要的事,一件关于自由和存在的事。
舱外的阳光透过舷窗照进来,落在沈溯的手上。他看向窗外的宇宙,无数星辰在闪烁,像三岁时看到的星空一样明亮。他知道,织网者虽然被摧毁了,但共生网络的故事还没有结束——还有很多文明在等待连接,还有很多哲学问题在等待探讨,还有很多记忆在等待被创造。
而他,会带着这双残留着银色能量的手,继续走下去。因为他虽然忘了过去,却记得一个信念:存在的本质,是永远不停止对自由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