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的手还搭在鱼竿上,指节因为攥得太久有些发麻。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盯着远处云层裂开的一道口子——那支黑压压的队伍正缓缓退去,像退潮的海水,不急不缓,却带着一股不甘心的滞涩。
风重新吹了起来,卷着几片落叶打转,屋檐下的麻雀扑棱着翅膀跳到院角,低头啄了两下地上的草籽,又叽叽喳喳飞走了。
大黄狗哼了一声,翻身趴下,把脑袋埋进前爪之间,尾巴尖懒洋洋地晃了晃。
老龟慢吞吞沉进水里,只留下半个壳浮在池面,像块被晒热的石头。
李凡松了口气,肩膀一下子塌下来。
刚才那一幕还在脑子里回放:红尘女帝站在云端,指尖带血,天雷盘旋,一句话逼得那群杀气腾腾的人转身就走。
他到现在都没搞明白她是谁,也不知道她说的“因果锁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他看出来了——没人敢拿命开玩笑。
尤其是当她说出“我不介意让所有人陪葬”的时候,连空气都像是被冻住了。
可麻烦还没完。
就在最后一队人影即将隐入云层时,那个披着暗金长袍的男人忽然停下脚步。
他站在浮台上,背对着落霞山,声音不高,却穿透层层云雾,清晰地落在每个人的耳中:
“三日之期,我准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仙庭与魔道的阵营,最后落在红尘女帝身上。
“但我族千年筹谋,不是为了听一句‘不可强取’就罢手。你们要谈,可以。但必须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一个凡人住的茅屋,能牵动万界气运?为什么混沌海边缘偏偏锚定在此?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像护祖宗牌位一样守着这个破院子?”
这话一出,原本刚松下来的气氛又绷紧了一丝。
仙庭那边有人低声嘀咕:“这不废话吗?前辈居所,岂容妄议?”
魔道一位鬼王冷笑:“说得好像你们不是冲着机缘来的。”
但谁都没开口反驳。
因为他们心里也想知道答案。
红尘女帝站在原地,衣袂轻扬,脸上看不出情绪。
她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抬起手,轻轻抹去指尖残留的血痕。
那枚晶莹的符印随着她的动作碎成光点,消散在风里。
九道紫雷缓缓退入云层,乌云裂开一角,漏下一束淡淡的阳光。
她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解释,不在我说话里。”
她抬手指向小院。
“而在他。”
所有人的视线顺着手势移过去——李凡正蹲在池边,手里拿着半截枯枝,在水面上轻轻搅动。
他听见动静,抬起头,一脸茫然。
“啊?”
这一声“啊”,把全场的凝重戳出了个窟窿。
有几位年轻修士差点笑出声,又被长辈狠狠瞪了回去。
红尘女帝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三日后会谈,地点就在这里。谁若想听解释,就来听。谁若还想动手——”她看了眼那首领,“我不介意再立一次誓。”
那人眯起眼,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声:“好。”
他转身,浮台缓缓后撤,雷光缠绕间,整个人没入云中,消失不见。
随着他的离开,仙庭与魔道之间的对峙也悄然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