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的银子不是大风刮来的,平白无故买恁多荒山作甚!
蒋书吏素擅看人下菜碟,听这话便知他是个忠心的,当即打住话头,“说得也是。”
苏小郎亦领情,笑道:“不过您久在此间,想得自然比常人周到些,难得愿意指点,东家也是领情的。”
说着,又悄悄塞了块碎银子。
书吏没有品级,却掌握着实际权力,各路消息亦灵通,交好没有坏处。
蒋书吏很是受用,熟练袖起,半趴在书案上,勾勾手示意他附耳过来,悄声道:“光买荒地有什么要紧,城外多有肥田,你东家可要?”
苏小郎心头一动,故作疑惑,“城外有肥田卖?小弟怎没听过?”
“你们听过的还算什么肥田!”蒋书吏嗤笑一声,倨傲道,“等闲人我还不告诉呢!我有几位同僚,手里颇有上等肥田,只不耐烦打理,正欲寻个稳妥人出手。价钱么,比着市价来就好,你们捡便宜,我们么,也不吃亏!如何?”
苏小郎十分心动,却不敢替明月应承,大略问了地段便回明园报讯。
东家向来只做买卖,会喜欢吗?
“肥田?”明月听他说了位置,马上明白过来,“原来是无本的买卖!”
之前卞慈似乎提到过,那一带的田地多在官员、乡绅名下,不过官员一茬接一茬的倒,田地也要易主,必是经手的官t吏捣鬼,中饱私囊。
被刮了油水的“苦主”巴不得名下财产越少越好,以标榜自身清白,自然也不会声张。
苏小郎恍然,“这么说,倒很可信了。”
最怕白花花的银子给出去,到最后却什么都见不到,又不好同衙门中人打官司。
“自然可信,”明月笑道,“你那银子没白给,他说得不错,一般人哪里知道这样的门路?即便问,人家也未必应承。”
苏小郎眉开眼笑,“跟着您这么些年,总该有点长进。”
一旁的苏父自觉没眼看,索性别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唉!
春枝不由感叹,“怪不得世人都想做官。”
银子来得忒容易!
“买些也好,”明月想了想,“做买卖利润虽高,风险也大,田地握在手里,心里也踏实。”
江南鱼米之乡,何况还是上等肥田,纵有天灾亦颇富产量。况且也能借由此事结交一番,自然要做。
“不过咱们都不懂水田,”明月环顾四周,一屋子四个北方人,“肥不肥的,也没个准头。”
旱地她略知一二,可水田?什么样的算肥啊!
谁能保证蒋书吏不坑人呢?买的时候不看仔细,成交后就说不清了。
莲笙和七娘倒是信得过,奈何二人家中亦世代打鱼为生,也是大半个门外客。
明月想了下,对苏小郎道:“这样,你先不急回信儿,赶明儿我先定下画舫,同一直在咱们附近巡逻的厢军头领说说请他们的人做护卫的事,顺便托他做个中人!”
原本她想找康捕头的,可转念一想,康捕头与蒋书吏同在衙门,又都是不在册的,处境雷同,大约有些私交。这买卖没猫腻也就罢了,倘有,只怕自己要两头吃亏。
倒是厢军好,厢军为兵户,听着不体面,可为首的却是正经有衔的八品官儿,等闲也不听衙门调遣,刚好可以钳制一二。况且又是两浙路人,本地精怪,对水田了如指掌。
就这样定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买船。
因明园和碧波园挨着,郑太太又是熟人,二人便不去外头商谈,直接往碧波园碰面。
明月第一次去就开了眼界:
碧波园东面有座戏台,对面看台竟用一块块黑色石头严丝合缝垒成船型!远远看去,浑似天成。
客人们置身其中,颇有于水面听戏之感。
且不说去哪里寻得这许多颜色、大小一般无二的巨石,光从各地运来便要极多的人力财力,再仔细打磨光滑、严密拼接……
明月真心夸赞,郑太太十分得意,“不瞒你说,这主意还是我自己想的呢!凡是见过的人,没有不说好的!”
“这个再不好,怕不是眼睛长到天上去了!”明月笑道。
果然她还是太嫩了些,光知道挣钱,不知该如何挥霍,瞧瞧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