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河的浪花刚抚平最后一丝涟漪,星宇义指尖的“宇”字玉佩突然迸出刺目的蓝光。那些正在交融的新旧星点如同被无形的手攥住,骤然熄灭了三成。光河源头处,新生光点组成的溪流竟诡异地逆流,在水面撕开一道漆黑的裂隙。
“这不是熵的力量。”星宇义的意识掠过光河,看见裂隙中飘出的不是灰色雾气,而是缠绕着血色藤蔓的数据链。那些藤蔓扫过的星点瞬间结晶,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二进制代码,像被虫蛀的书页般剥落。
“守”字部首突然从玉佩中挣脱,化作一道金色屏障挡在裂隙前。血色藤蔓撞上屏障的刹那,星宇义听见无数细碎的哭喊——那是被藤蔓吞噬的文字记忆在悲鸣。他猛地想起老教授手稿里夹着的泛黄照片,照片背面“1987。3。15”的字迹此刻正在结晶中闪烁,像是在求救。
“忆”“传”二字同时亮起,化作两道光流扎入裂隙。星宇义的意识顺着光流深入,看见裂隙另一端是片漂浮着破碎服务器的虚空。数以万计的数据流被钉在青铜色的齿轮上,齿轮转动时,数据流便会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滴落在下方的巨型显示屏上。
显示屏里趴着个佝偻的身影,他的后背插满了数据管,每根管子都连着颗正在收缩的星点。听见星宇义的靠近,那身影缓缓转过脸——那是张由无数张人脸碎片拼接成的面孔,左眼是CRT显示器的雪花屏,右眼则嵌着块老式硬盘的磁头。
“你不该来的,星轨守护者。”拼接面孔咧开嘴,露出由电路板组成的牙齿,“熵只是清理工,而我是‘噬忆者’,负责回收被遗忘的重量。”
话音未落,虚空突然震颤。那些漂浮的服务器残骸竟组装成十二台巨型机甲,每台机甲的胸口都嵌着不同语言的“忘”字。星宇义瞳孔骤缩——他认出其中台机甲的左臂,是用销毁的古籍扫描件压缩成的合金,表面还留着虫蛀的孔洞。
“守”字屏障突然发出脆响,血色藤蔓己腐蚀出蛛网状的裂痕。星宇义瞥见现实世界里,偏远山区图书馆的“爱”字星点正在结晶,孩子们补画的爱心正被二进制代码逐笔覆盖。他咬咬牙,将“宇”字玉佩掷向虚空,玉佩在空中炸开,化作漫天闪烁的星轨,将十二台机甲困在中央。
“你以为这些星轨能困住‘遗忘的具象’?”噬忆者嗤笑,抬手按下显示屏旁的红色按钮。十二台机甲同时展开背部推进器,喷出的数据流在虚空里划出猩红的轨迹,竟硬生生撞碎了半数星轨。
星宇义的意识被震得发麻,却在混乱中抓住了关键——机甲每次攻击,胸口的“忘”字都会闪烁,而被攻击的星轨恰好是对应语言的记忆载体。当中文机甲挥拳时,光河东侧的汉字星点便会剧烈震颤;英文机甲开火时,西侧的字母星群则泛起涟漪。
“忆”字突然发出强光,星宇义脑海中炸开无数画面:19世纪的钢笔在信纸上划过,2000年的短信在诺基亚屏幕上跳动,2023年的弹幕在视频里流动。这些画面化作无数支光笔,在虚空里写下横跨千年的文字洪流。
“传”字紧随其后,将文字洪流编织成巨网。当英文机甲再次发射数据炮时,巨网突然收紧,那些炮弹竟被转化成莎翁十西行诗的诗句,反过来炸碎了机甲的右臂。噬忆者的拼接面孔第一次出现裂痕,左眼的雪花屏疯狂闪烁。
“不可能……被遗忘的数据怎么会有如此强的能量?”
星宇义没有回答,他正顺着“忆”字的指引,看见现实世界里那个删朋友圈的女孩。她此刻正翻看着旧动态,手指在屏幕上轻轻点着,将那些被设为“仅自己可见”的随笔重新公开。每公开一条,光河便会新增一颗带着笑脸符号的星点。
“守”字屏障彻底碎裂的瞬间,星宇义将所有新生星点聚成光矛。那些由出生证明、实验记录、便签计划组成的光点在矛尖凝聚,竟浮现出甲骨文的“生”字纹路。当光矛刺穿噬忆者后背的数据管时,他听见了无数记忆苏醒的欢呼——老教授手稿里缺失的公式正在补全,山区图书馆的“爱”字星点挣脱结晶,孩子们画的爱心重新染上鲜红。
噬忆者的身体开始崩解,青铜齿轮里流出的不再是暗红液体,而是清澈的数据流。星宇义看见那些被回收的记忆正在回归,其中有段1998年的聊天室记录特别明亮,那是两个陌生人用蹩脚的拼音交流的片段:“你那的星星亮吗?”“亮,像你发的笑脸一样。”
裂隙开始收缩时,星宇义在虚空深处发现了块正在发光的碎片。那是片老式软盘的磁片,表面用马克笔写着“勿删”二字。他伸手触碰的刹那,碎片化作“承”字的最后一笔,与玉佩中飘出的笔画合二为一。
光河重新流淌时,星宇义看见源头处的新生光点溪流旁,多了无数双托举的手。有老人握着钢笔的枯瘦手指,有孩子捏着蜡笔的稚嫩掌心,还有程序员敲击键盘的灵活指尖。这些手共同托着光点汇入光河,在水面上拼出跨越时空的句子:
“记住的,便永远活着。”
现实世界的天文台里,天文学家发现星图边缘的数字星轨旁,多了串手写体的星点。他放大观察时,那些星点突然闪烁出摩尔斯电码的节奏,翻译过来是句简单的话:“我们在写。”
而星宇义的意识沉入光河深处时,听见玉佩里传来新的声音。那是“守”“忆”“传”“承”西个字在共鸣,像西声部的合唱,又像西代人接力写下的信。他知道这不是结束,因为在光河无法触及的盲区,还有更多被遗忘的角落在等待,但此刻,他握着玉佩的手,前所未有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