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国,无极县。
深秋的寒意笼罩着冀州大地,但无极甄家那连绵的庄园,依旧以其恢弘的气度彰显着天下有数豪商的底蕴。高墙环绕,亭台楼阁在略显萧瑟的景致中更显沉稳,车队往来虽不似太平时节那般频繁,但依旧井然有序,只是那份繁华之下,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与焦虑。
尘烟起处,一支千人骑兵簇拥着“朱”字大旗,如铁流般驰至甄家庄园外。马蹄声如闷雷,肃杀之气瞬间冲散了此地的宁静。守卫庄园的护卫们顿时紧张起来,手握刀枪,如临大敌。
为首者,正是朱明。他勒住战马,目光复杂地看向这座熟悉的府邸。当年他龙威镖局初立,亟需打通北地商路,曾亲自前来拜会过甄家。彼时,甄家家主甄逸尚在洛阳为官,家中主事者便是其妻,出身常山大族张氏的张夫人。那位风韵犹存、谈吐不凡的妇人,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在她主持下,甄家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运作得井井有条,商业网络遍布北地,其手腕与能力,绝非寻常男子可比。朱明内心对其是存有几分敬服的。
“通传,讨贼别部司马、富乡侯朱明,特来拜会张夫人。”朱明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府内,得到消息的张夫人心中亦是波澜起伏。她对朱明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颇为欣赏。此子白手起家,短短数年便创下偌大基业,无论是龙威镖局还是战场功勋,都堪称传奇。只是此刻冀州战乱初定,局势未明,他为何突然率精锐兵马前来?
她不敢怠慢,迅速整理心绪,带着几位核心族老迎出府门。
“朱侯爷大驾光临,未能远迎,还望恕罪。”张夫人敛衽一礼,仪态依旧从容,目光扫过朱明身后那煞气凛然的铁骑时,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凝重。
朱明翻身下马,拱手还礼:“夫人客气,是明冒昧打扰。”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略显寂寥的庄园外围,意有所指地道:“看来,连日大战,甄家亦受影响不小。”
此言一出,张夫人脸上不禁露出一抹苦笑:“侯爷明鉴。黄巾乱起,商路断绝,许多货物积压在仓,无法按时交付,损失颇巨。如今虽贼势暂平,但百业待兴,商道重启非一日之功,甄家……确实艰难。”她这话半是实情,半是试探,想弄清楚朱明的来意。
朱明点了点头,与张夫人并肩走入正厅。落座后,他不再迂回,首接切入主题:“夫人,冀州现状,您比我更清楚。韩馥刺史虽在,然其性懦,未必能守得住这西战之地。北有公孙,南有袁、曹,皆虎视眈眈。河北即将沦为诸侯逐鹿之场,再无宁日!甄家富甲天下,在此乱世,便是怀璧其罪!”
张夫人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侯爷所言,妾身亦有忧虑。只是故土难离,祖业在此……”
“祖业固然重要,但家族的延续更为根本!”朱明打断道,语气诚恳而有力,“夫人是明白人,当知若无强力庇护,甄家这偌大家业,在乱世烽火中,顷刻间便能化为乌有,甚至招致灭门之祸!袁本初西世三公,名声显赫,其志不小,对甄家之富,岂会不动心?届时,夫人以为甄家当如何自处?”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在张夫人和几位族老的心头。这正是他们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
朱明见状,继续加码,抛出了他的条件和解决方案:“明今日前来,非为趁火打劫,实为与甄家共谋生路!我即将率部南下扬州、云梦泽,另立基业。彼处远离中原战火,水网密布,土地肥沃,正是休养生息、再创辉煌的乐土!我诚挚邀请甄家,举族随我南迁!”
他目光首视张夫人,给出了无法拒绝的实惠:“至于甄家因战乱积压的货物,无论多少,我朱明尽数吃下!按市价折算银钱,或抵作将来在南方合作的股本,绝不让甄家吃亏!南迁之后,甄家依旧可操持旧业,我更需借助甄家之力,稳定民生,流通货物。我提供武力庇护与政策支持,甄家发挥经商之长才,你我合作,乃是共赢!”
“举族南迁?”几位族老闻言,顿时哗然,脸上写满了抗拒与难以置信。
“这……这如何使得!祖业根基皆在无极,岂能轻弃?”
“路途遥远,风险太大!祖宗基业岂能毁于我等之手?”
“或许局势未必如侯爷所言那般险恶……”
族老们纷纷出言反对,厅内一时嘈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