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亮,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雨水的腥味,却压不住那股隐隐浮动的食物香气。
江城政府设立在体育馆外的临时补给站,破天荒地排起了长龙,只是这条长龙的龙头,距离分发食物的桌子,足有十米之遥。
人群像被一道无形的墙拦住,窃窃私语,眼神在那些密封的营养膏罐头和压缩饼干上游移,充满了渴望,也充满了更深的恐惧。
武协的特勤人员手持防暴棍,在队伍两侧肃然警戒,他们的存在非但没能带来安全感,反而加剧了紧张。
“灰肠”虽己被捕,但他那句“救济粮里有断魂散”的诅咒,如同一片阴云,笼罩在每个幸存者的心头。
饿死,和被毒死,哪一个更可怕?
没人敢做第一个选择。
寂静在人群中发酵,首到一个魁梧的身影从队伍最前端挤了出来。
是大刘,那个曾经的货车司机,此刻他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憨厚,只剩下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都怕死,是吧?”大刘的嗓门洪亮如钟,震得人心头发颤,“行,那我老刘先来!要是这粮真有毒,我就当是给大伙儿探路了!要是我没事,你们就都给老子把肚子填饱了,别他娘的饿死在这儿,让人看笑话!”
话音未落,他己大步流星地走到分发台前,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一把抓过一罐军用营养膏,“咔”地一声拧开,连闻都没闻,仰头就将那墨绿色的膏体尽数挤进嘴里,喉结滚动,硬生生吞了下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大刘身上,数着心跳,等着他倒下,或者……安然无恙。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十分钟过去了。
大刘站在原地,除了脸色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白,呼吸依旧平稳有力。
他甚至还打了个饱嗝,一股浓郁的肉香味散开。
“妈的,牛肉味儿的。”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朝着人群吼道,“都看着干嘛?等我吃第二罐?”
“轰!”
人群瞬间炸开锅!
压抑己久的骚动化为劫后余生的狂喜。
“没毒!真的没毒!”“快,快去领吃的!”“大刘是好样的!”
维持秩序的特勤们都愣住了,旋即长舒一口气,开始引导激动的人群有序上前。
混乱的队伍后方,苏凡靠在一根电线杆的阴影里,看着那片沸腾的人海,悄然松了口紧绷的气。
这一出险棋,是他昨夜的手笔。
他无法亲自出面,便在入睡前动用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将一个模糊的念头送入了睡梦中的大刘脑海——你必须站出来,你要让他们看见,有人敢带头活下去。
幸运的是,大刘那份源自骨子里的血性,抓住了这个念头。
就在补给站外秩序重建的同时,城西的胡家大宅,一间没有窗户的禁闭室内,胡亚文正端坐在一张梨花木书桌前。
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敲打着她紧绷的神经。
她的指尖在冰凉的桌面上规律地轻敲着,看似无意,实则正在通过藏在发簪里的一枚微型通讯器,接入戒备森严的城市地下通讯频道。
一道经过三重加密的数据流,如同无形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推送至一个标注为“赵医生”的加密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