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城,沧澜江畔。
夜幕下的“听涛楼”,比白日里任何一座官府衙门,都要更像权力的中心。
它是一艘巨大的,三层的画舫,永久地停泊在码头的最深处。
通体由名贵的金丝楠木打造,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每一扇窗户都糊着江南上等的云母纱。
船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将半个江面都映照得波光粼粼。
靡靡之音,与赌徒们或兴奋、或绝望的嘶吼声混合在一起,伴随着江水的涛声,形成了一种光怪陆离,却又充满了致命诱惑的交响乐。
这里,是渝州城最大的销金窟。
也是漕帮的总舵。
更是无数财富与罪恶的,不夜之港。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在距离听涛楼百步之遥的巷口,悄然停下。
车帘掀开,走下来的,是一位穿着暗紫色锦袍,腰间挂着一块成色极佳的和田玉佩的年轻公子。
他面容俊朗,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倨傲的笑意,眼神却锐利得像鹰,正是萧琰。
紧随其后,一位身着水蓝色罗裙,身姿婀娜的绝色女子,也扶着他的手,款款下车。
女子脸上带着几分初临此地的怯懦与不安,那双清澈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周围,更衬得她身旁的公子,沉稳而又深不可测。
正是乔装打扮后的苏芷晴。
“走吧,我的好芷晴。”
萧琰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语,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带你见识见识,这世上最快意,也最肮脏的……江湖。”
苏芷晴的脸颊微微一红,下意识地向他身边靠了靠,那股淡淡的,属于他的气息,让她那颗因为紧张而狂跳的心,稍稍安定了几分。
两人刚刚走到听涛楼的入口,便被两名身材魁梧,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便是内家好手的壮汉,伸手拦住。
“这位公子,面生得很啊。”
其中一名壮汉开口了,声音嘶哑,像是在砂纸上摩擦。
他的目光,如同两柄利刃,在萧琰和苏芷晴的身上,来回扫视,充满了审视与不善。
萧琰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从袖中,慢条斯理地,摸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他将银票,轻轻地,塞进了那壮汉的胸口衣襟里。
“本公子姓王,从京城来,做点丝绸生意。”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京城权贵特有的,慵懒而又傲慢的调调。
“听说你们这听涛楼,是渝州城最有趣的地方。”
“怎么?”
他终于抬起眼,那双桃花眼微微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壮汉。
“怕本公子输不起,还是怕你们……赔不起啊?”
那壮汉捏了捏胸口的银票,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眼中的凶光,渐渐被一丝贪婪所取代。
他与同伴对视一眼,随即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
“王公子说笑了!”
“您里边请!楼上天字号的雅间,早就给您备好了!”
萧琰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拉着苏芷晴的手,迈着八字步,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踏入了这座罪恶之城。
一楼大堂,人声鼎沸,烟雾缭绕。
骰子落入瓷碗的清脆声,牌九拍在桌面上的闷响声,赌徒们或狂喜、或懊恼的嘶吼声,汇聚成一股灼热的声浪,扑面而来。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劣质熏香和金钱混合在一起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味道。
苏芷晴的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她有些不适应这里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