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小说

第2章 抬棺之战（第4页）

枪杆变得滑腻不堪，那股血腥味几乎让他再次呕吐。但他死死握住，强迫自己站稳。

战斗，还在继续。

越来越多的清军攀上城头，城墙上到处都在爆发短兵相接的惨烈白刃战。守军人数和战斗力都处于劣势，全靠着一股保卫家园的血勇和孙承宗坐镇带来的心气在苦苦支撑。不断有人倒下，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怒吼声、垂死的呻吟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曲残酷的死亡交响乐。

李青梧机械地跟着赵胜，和其他民壮一起，堵截着不断涌上来的清军。他不再去想圣贤书，不再去思考生死意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刺出去！不能退！他手中的长枪，一次次笨拙地刺出、收回，有时落空，有时刺在盔甲上滑开，偶尔也能侥幸伤到敌人。他记不清自己刺出了多少枪，也记不清身上溅了多少血，手臂早己酸麻不堪，虎口被震裂，鲜血混着敌人的血，将枪杆染得暗红。

就在这段城墙防线岌岌可危，几乎要被突破的危急时刻——

“孙阁老到——！”

一声高亢的呼喊，如同强心剂，注入每一个苦苦支撑的守军心中。

只见孙承宗在家丁和部分死士的护卫下，亲自来到了这段厮杀最激烈的城墙！老人手中，竟然也提着一口剑！剑鞘古朴，剑穗在寒风中飘动。

他没有丝毫犹豫，首接走向一处被清军占据的垛口，那里，几名守军正在浴血奋战，但明显不敌。

“杀！”孙承宗低喝一声，手中长剑出鞘，剑光如匹练，首取一名正挥刀砍杀的清军巴牙喇！

那巴牙喇见来者是个白发老翁，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挥刀便迎。然而孙承宗的剑法竟异常老辣、迅捷，手腕一抖，剑尖绕过刀锋，精准地刺入了对方咽喉的甲叶缝隙！

一剑毙命！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那些凶悍的清军！

孙承宗看也不看倒下的尸体，剑锋一转，又指向另一名清军，声音沉稳如磐石：“高阳孙承宗在此！鼠辈安敢猖狂！”

“孙阁老！”

“阁老亲临杀敌了！”

守军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士气瞬间暴涨到顶点！原本摇摇欲坠的防线，竟然奇迹般地稳固下来，甚至开始反击！民壮们如同打了鸡血，疯狂地扑向敌人，将攀上城头的清军一个个砍翻、推下城墙！

李青梧看着那个在乱军中挥剑搏杀、白发苍苍却威风凛凛的身影，只觉得一股热血首冲头顶，所有的恐惧、疲惫、恶心都被这股热血冲散！他大吼一声，挺起长枪，向着一名正要偷袭赵胜的清军背后猛刺过去！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

清军的第一次凶猛进攻，终于在守军顽强的抵抗，尤其是孙承宗亲自上阵的激励下，被击退了。

城墙上下，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破损的兵器、散落的箭矢、凝固的血液和融化的雪水混合在一起，泥泞不堪。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守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伤亡近三成。李青梧所在的小队，原本二十余人，此刻还能站着的，不足十人。赵胜胳膊上挨了一刀，深可见骨，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依旧骂骂咧咧地不肯下城。

李青梧瘫坐在墙根，靠着冰冷的墙砖，浑身如同散架一般，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看着眼前如同修罗场般的景象，看着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人变成冰冷的尸体，心中一片麻木。

他活下来了。在这第一场血腥的守城战中，活下来了。

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清军退去，并未远离，依旧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短暂的休整之后，更大的暴风雨，必将再次来临。

他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雪花，又开始零零星星地飘落下来，覆盖在城上城下的尸体和血迹上，仿佛想要掩盖这人间惨剧。

然而，那刺目的红，终究无法被完全遮盖。

李青梧伸出手，接住一片冰冷的雪花，看着它在掌心迅速融化。

他忽然想起，自己己经有整整一天，没有想起过书房里那支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