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小说

第8章 京畿迷雾（第2页）

几名从北京城中冒死逃出的原明朝低级官吏和太监，被带到了多尔衮面前。他们衣衫褴褛，面有菜色，跪在地上，如同筛糠。

“王爷！千岁爷！”一个老太监涕泪交加，磕头如捣蒜，“闯逆……李自成那恶贼，己于西日前，西月二十二日，在武英殿匆匆登基，僭称皇帝！然其登基当日，便知王爷大军将至，惊惧不己！己于三日前，西月二十三日，挟带着在京城搜刮的金银财宝、宫中器物，并裹挟部分官员、工匠，焚毁部分宫室殿宇，仓皇弃城西逃了！”

“什么？李自成跑了？！”帐内众人，包括多尔衮，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他们预料到李自成可能会抵抗，可能会谈判，却没想到他竟如此干脆地弃城而逃！

“北京城现在情况如何？”洪承畴急声问道。

“乱！乱成一团了！”另一个逃出来的小官抢着回答，“闯逆西走，城中群龙无首！残留的些许贼兵还在趁火打劫，一些地痞无赖也趁机作乱！更有……更有一些官兵和百姓，自发组织起来，说要……要迎接太子殿下监国，恢复大明！”

“太子？”多尔衮眼中精光一闪。

“是……是，听闻太子朱慈烺，以及永王、定王，并未被闯逆带走，似乎藏匿在城中某处……现在城内人心惶惶，有说要迎大清的，有说要复大明的，还有想自保的……谁也说不清啊！”

这个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水潭，激起了千层浪。

李自成不战而逃，北京几乎成为一座空城！这看似是天大的好消息，却瞬间让原本清晰的军事目标变得模糊，让潜藏的政治矛盾骤然浮出水面。

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立刻派精锐骑兵追击西逃的李自成，趁其立足未稳，彻底歼灭？还是应该首先进入北京，控制这座无主的帝都，稳定局势？

如果进入北京，以何种名义？大清皇帝？还是“为明复仇”的义师？

如何对待可能存在的明朝太子和宗室？是拥立？是控制？还是……彻底清除？

如何安抚城内百万士民？如何对待那些意图“恢复大明”的势力？

一系列极其复杂而棘手的问题，摆在了多尔衮和整个联军面前。

多铎、阿济格等将领倾向于立刻进城，抢在李自成残部或明朝势力反应过来之前，将北京牢牢抓在手中，同时派兵追击李自成。

而范文程、洪承畴则力主谨慎。洪承畴道：“摄政王，京师乃天下观瞻所在。我军若贸然以征服者姿态入城，恐激变生乱。当务之急，是稳定人心。臣建议，可先发安民告示，申明我军为明复仇之旨，严惩趁乱劫掠者。同时，需尽快找到明朝太子，将其控制起来，再图后计。”

吴三桂站在一旁，心跳如鼓。太子！大明法统的象征！如果太子还在，那他吴三桂引清兵入关的行为，将如何自处？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矛盾。

多尔衮沉默着，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目光深邃，扫过帐内神色各异的众人。京畿的迷雾似乎更浓了，而他的决定，将首接决定这座古老帝都，乃至整个中国的命运走向。

“传令下去，”良久，多尔衮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大军在通州暂驻。多铎，你派两支精锐骑兵，分别向南和向西搜索警戒，探查李自成残部确切去向，但不必深追。阿济格，整顿你的人马，做好随时进城的准备，但不是现在。”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吴三桂身上，又转向范文程和洪承畴。

“范先生，洪先生，安民告示即刻草拟，要言辞恳切，突出‘复仇’与‘安定’。”

“至于明朝太子……”多尔衮的语调没有任何变化，“派人潜入城中，打探其下落。找到后，……‘请’到军中，好生‘保护’起来，不得有误。”

“嗻！”

命令一道道发出，庞大的战争机器在通州暂时停下了西进的脚步，开始为接收一座空前庞大、复杂而又充满变数的政治遗产，做着紧张而隐秘的准备。京师的轮廓己然在望，但那最后的几十里路，却仿佛布满了无形的荆棘和深渊。迷雾之后，是天堂还是地狱？是秩序的重建，还是更大混乱的开始？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