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和孟婉清那一趟溜达,像给林峰脑子里透了点风。第二天一大早,他没让司机来接,自己顺着胡同慢悠悠往市委大院走,想顺路看看老百姓早上都咋过的。
拐过街角,一股熟悉的香味就飘过来了。是家卖豆腐脑、油条的老摊子,支着几张矮桌小凳,坐满了赶早班的、送孩子的、遛弯回来的老街坊。老板娘系着有点发黄的围裙,手脚麻利地舀豆腐脑,嘴里还不停招呼着:“老张还是老样子?王婶今天油条要脆点的?”
林峰瞧着这热乎气儿,脚就挪不动步了。他在边上找了个空位坐下,也要了碗豆腐脑,两根油条。
旁边坐着个戴眼镜的老爷子,正跟摊主唠嗑:“李嫂,听说明年这片要整治街面,你们这摊子还能摆不?”
老板娘一边忙活一边叹气:“谁知道呢!说是要统一规划,好看是好看,可我们这老生意……唉,干了十几年,街坊们都吃惯了。”
林峰听着,没吭声,低头咬了口油条。炸得是真好,外脆里软,确实是老手艺。
这时候,他手机响了,是秘书小陈:“书记,您到哪儿了?上午的会……”
“我知道了,马上到。”林峰挂了电话,几口把豆腐脑喝完,扫码付钱。临走前,他像是随口问了老板娘一句:“大姐,要是以后让你们进统一的店面,还干这行不?”
老板娘擦擦手,苦笑:“领导,谁不想有个正经门面啊?可那租金……我们这小本买卖,哪扛得住啊!真要那样,估计就得回老家了。”
林峰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往市委大院走。
上午的会,讨论的就是城市形象提升和背街小巷整治。有个部门拿出个方案,说得头头是道,什么“统一店招”、“清理流动摊点”、“打造整洁街区”。
等他们说完,林峰放下手里的笔,清了清嗓子:“我早上在街口吃了碗豆腐脑。”
就这一句话,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摸不着头脑。
“炸油条那大姐,干了十几年了,街坊邻居没有不认识的。”林峰语气平常,像是在拉家常,“她担心整治以后,租不起店面,干不下去了。”
他拿起那份方案,轻轻拍了拍:“咱们做工作,是为了让城市更好,还是为了看起来更好看?”
没人敢接话。
“统一规划没错,但不能一刀切。”林峰看着在座的人,“有些老摊位、老手艺,那是老百姓多年的习惯,是城市的烟火气。咱们得想想办法,怎么既把环境整治好,又能让这些老生意活下去——比如,能不能规划几个集中的小吃区?租金上给点优惠?或者分时段管理?”
他扭头看向刘建军:“建军,你昨天说的那个大学城夜市的情况,整理个详细报告给我。咱们就拿那个当试点,摸索个既能管好、又不管死的办法。”
刘建军赶紧记下来。
散会后,林峰把主管城建的副市长留下来,又交代了几句:“整治是好事,但具体怎么搞,得多听听老百姓的想法。别咱们在办公室里画得挺美,到头来把老百姓的饭碗给画没了。”
副市长连连点头:“明白了书记,我们重新调研,把方案做得更细致。”
回到办公室,林峰站在窗前,看着楼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他想起那碗热乎乎的豆腐脑,想起老板娘发愁的样子。
他拿起电话,打给孟婉清:“婉清,你那边有没有关于城市小微业态管理的研究资料?对,就是怎么平衡市容管理和民生就业的……”
挂了电话,林峰觉得心里踏实了点。当官不是为了管人,是为了给人办事。这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就得从一碗豆腐脑、一根油条开始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