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鱼”在东海破浪前行,周老大选择了贴近海岸线的航路,利用星罗棋布的岛屿和复杂的水道作为掩护,避开主要航道和可能存在的巡逻艇。
白天航行,夜晚则寻找偏僻的渔村或无人小岛停靠休息,虽然航速慢了些,但胜在安全。
几天下来,三人紧绷的神经在规律的海上生活中得到了些许舒缓。
沈砚初除了研究那幅古老的“归墟”海图——他不敢轻易在外人面前展示,只是反复在心中揣摩记忆——便是帮着周老大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比如整理渔网、瞭望海面。
他学习能力极强,很快就能辨识一些常见的水流和天气征兆,让周老大这个闷葫芦也偶尔会投来一丝赞许的目光。
苏清桐则利用这难得的“闲暇”,整理她那本在冒险中沾了些污渍的医学笔记,偶尔也会用周老大简陋的炊具,尝试将捕来的海鱼搭配一些她在无名小岛上辨认出的、可食用的野生香料,烹制出不同于简单烤鱼的滋味。
她的手艺意外地不错,连周老大吃饭的速度都会不自觉地加快几分。
陈骁是闲不住的,他会帮着周老大检修那台老旧的柴油机,或者在不靠岸的时候,跳进海里游上一圈,美其名曰“保持战斗力”。
他水性极好,在蔚蓝的海水中如同一条灵活的鱼,有时还会摸上来几只海胆或鲍鱼,给晚餐加菜。
这日傍晚,“小飞鱼”驶入一个名为“月岙”的小渔村补充淡水和食物。
村子极小,只有几十户人家,房屋低矮,依着山势层层叠叠,码头边停满了归航的渔船,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鱼腥和炊烟的味道。
周老大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他将船泊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对三人低声道:“你们在船上等着,别露面,我去去就回。”
三人依言留在低矮的船舱里,透过缝隙观察着这个宁静的渔村。
夕阳给村子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渔民们正在码头上分拣着一天的渔获,女人们在家门口生火做饭,孩子们在石板路上追逐打闹,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而祥和。
“要是没有那些糟心事,在这种地方住下,似乎也不错。”陈骁看着外面,有些感慨。
沈砚初没有作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苏清桐身上。她正静静地看着码头上一个年轻的母亲在给怀里的孩子喂饭,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羡慕?
或许还有对上海家人的深深挂念。他心中微微一动,一种想要保护她、让她远离这一切纷扰的冲动悄然滋生。
就在这时,码头上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几个穿着虽然也是短打,但料子明显更好、举止也与周围渔民格格不入的男人,正挨个渔船询问着什么,手里似乎还拿着照片之类的东西。
为首的一人,脸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凶狠。
船舱内的三人瞬间警惕起来,屏住了呼吸。
“是藤原的人!”陈骁压低声音,语气凝重,“他们竟然把网撒到这么偏的地方了!”
那刀疤脸带着人,逐渐朝着“小飞鱼”停泊的方向搜寻过来。气氛骤然紧张。
沈砚初的手摸向了匕首,陈骁也悄悄将枪握在了手中。苏清桐下意识地向沈砚初靠近了一些,呼吸变得急促。
眼看那几人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他们粗声粗气的问话声,周老大提着一桶淡水和一些米粮,从不远处的一个杂货铺里走了出来,正好与刀疤脸几人打了个照面。
刀疤脸拦住周老大,拿出照片在他面前晃了晃,厉声问:“喂,撑船的,见过这两男一女没有?城里人样子!”
周老大停下脚步,脸上是渔民惯有的、面对陌生人的木讷和警惕,他眯着眼,凑近看了看照片,然后茫然地摇了摇头,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方言嘟囔道:“没有见过……阿拉只认得打鱼的……”
刀疤脸又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没看出什么破绽,骂了一句“晦气”,带着人朝下一艘船走去。
周老大面色如常地提着东西,不紧不慢地走回“小飞鱼”,跳上船,将淡水和粮食放进舱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周老大,多谢了。”沈砚初低声道。刚才若是他们被盘问,很难保证不露出马脚。
周老大摆了摆手,没说话,只是示意他们坐好,然后熟练地解缆开船。
“小飞鱼”再次悄无声息地驶离了月岙村,将那片看似宁静、实则暗藏杀机的渔火抛在身后。
夜幕降临,海上一片漆黑。“小飞鱼”没有开灯,如同幽灵般在黑暗中航行。
“他们搜查得这么细致,连这种小村子都不放过,”苏清桐忧心忡忡,“上海那边,恐怕……”
陈骁一拳砸在船舷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这帮王八蛋!等老子回去,非端了他们的老窝不可!”
沈砚初沉默着,望着远方黑暗中可能存在的上海方向,眼神冰冷。藤原的势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庞大和难缠。
这次的归途,注定布满荆棘。他看了一眼身旁在夜色中显得愈发单薄的苏清桐,心中的保护欲和那份悄然变化的情感,变得更加清晰和坚定。
“快了,就快到了。”他轻声说,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告诉自己。
周老大稳稳地把着舵,破开前方的黑暗。
柴油机单调的突突声,仿佛是这寂静海夜里唯一的心跳。
承载着希望,也承载着沉重的压力,坚定不移地驶向那个风暴眼般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