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角似乎有青筋跳动了一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只是一张卡片,但我仿佛真的听到了那细微的吸气声——重新找回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冰冷腔调:“听着,低维度的……生物。我是‘零号’,你的‘创业辅助系统’,虽然这更像一个灾难性的错误分配。”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出一点无机质的冷光。
“基于核心指令,我将对你提出的任何‘创业’相关请求,进行最低限度的逻辑分析及风险提示。记住,是最低限度。别指望更多。”
“哦。”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注意力又被卡片上他西装那精致的纹理吸引,“那……你能吃糖吗?我昨天藏了块水果糖,橘子味的,可甜了。”
零号:“……”
他沉默了几秒。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表情变幻莫测,最终定格在一种混合了难以置信、极度荒谬以及一丝……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被彻底打败的挫败感上。
“启动指令:忽略无关变量‘糖’。”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在我脑子里宣布,“现在,立刻,说出你那个异想天开的‘创业’计划。我只说一遍。”
我赶紧把口水吸溜回去,坐直了些,努力让脸上的表情显得“聪明”一点,虽然效果可能适得其反。
我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天大秘密的兴奋,对着卡片说:“我想……做糖!好多好多糖!甜的!”
零号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市场定位模糊,产品同质化严重,毫无核心竞争力。”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像在宣读一份判决书,“失败概率:998%。”
“可是……”我急急地补充,“村里的供销社,糖要票!还老断货!二妞上次想吃糖,哭了好久呢!”我想起隔壁小女孩哭得通红的眼睛。
零号镜片后的目光似乎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沉默了几秒,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补充变量:刚性需求存在,局部供给不足。失败概率修正为:995%。”他顿了一下,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刻薄,“……勉强存在05%的生存缝隙。”
“还有!”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把另一个“优势”说出来,“我……我捡了好多好多花花绿绿的糖纸!可漂亮了!包在糖外面,肯定好看!”我献宝似的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皱巴巴、沾着泥土的玻璃糖纸,举到卡片前。
零号的目光落在那堆五彩斑斓的垃圾上,眉头拧成了一个极其嫌恶的结。
“包装材料来源非法且卫生评级为负无穷。此变量为重大减分项,失败概率回升至997%。”他冷冷地宣判。
我肩膀垮了下来,看着手里漂亮的糖纸,有点委屈:“那……那咋办嘛?”
零号没说话。
他重新靠回他那张虚幻的椅背,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极其轻微地敲击着,仿佛在无形的键盘上运算着什么。
金丝眼镜反射着天井里斜射下来的最后一点天光,遮住了他眼底所有可能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那冰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残酷的平静:
“既然你执着于糖。那么,核心问题:启动资金为零。如何解决?”他的目光锐利地刺向我,“哭诉无效,乞讨无效,偷窃……系统将启动惩罚协议。”
我挠了挠头,苦恼地看着痰盂,又看看手里的糖纸,再看看角落里堆着的破竹竿和烂陶罐。
堂屋里的争吵不知何时停了,传来收拾桌椅的响动和三婶那拔高的、不耐烦的催促声:“满福!死丫头又躲哪儿去了?还不滚去把猪喂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傻蹲着!”
我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把攥着卡片的手藏到身后。
“喂猪……”我喃喃地重复着,眼睛无意识地瞟向老宅后院的方向。
一个念头,像浑浊水缸里偶然冒起的一个泡泡,慢腾腾、傻乎乎地浮了上来。
“猪……”我眼睛亮了一下,猛地看向卡片里的零号,带着点豁出去的兴奋,“猪粪!好多好多猪粪!”
零号敲击“扶手”的手指,骤然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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