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说你失忆的这三月都在江州,那也就是说,你自醒来,除了你夫君还有那陆府的人,其余的一人都未见着?”
是这么说……没错。
但玉娘觉得这龚郎君问出来的话奇怪,仿佛,仿佛这情况极其不对劲一样。
“他们都在淮州,”玉娘撑着下巴道,“我没见过,等回了淮州,就会见着了。”
龚穆笑了笑,那笑意诡异,很快又恢复正色道:“是,回去了会见着。只不过我若是你,醒来什么都不记得,怎么都不会认一个陌生男子为夫君的。”
“夫君不是陌生男子。”
玉娘辩驳了一句,回道:“我也不是随便认,夫君对我极好,我又有淮州陆家寄给姚家宗亲的信件,还有官府发下的文牒与路引,我就算不记事,这些难不成都是假的吗?”
龚穆算是明白了。
玉娘从前狡黠精明,只有她骗别人的份,哪有她遭骗的份?
可她失忆之后,举目无亲,那男人又是手段通天,给她织了张密不透风的网,她就算察觉不对劲,也是想不明白逃不出去。
只是那男人到底是谁?
可不管是谁,能把这一切安排妥当又滴水不漏,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玉娘吃完了滴酥鲍螺,见天色渐晚,道:“我该回府了,今日多谢款待。”
“我送你出门。”龚穆起身,到廊道下拿起油伞给玉娘撑起。
这龚郎君人确实好,可她是个有夫之妇,这样不太合适。
她也知道平日里吕嬷嬷肯定也会在夫君面前偷偷说些什么,她自是没有什么忌讳的事,只是还是得避嫌。
玉娘谢绝了龚穆的送行,语气轻快道:“今日够麻烦你们了,下回我再来叨扰。”
听了这话,龚穆与沈棠云心里轻松了不少。
玉娘走后,沈棠云愁云满脸道:“只望玉娘有记起的一天,可龚穆大哥,你说魏王的人会去汝州找她,就算玉娘想起来,我们也不能带她回去吗?”
“至少得避避风头,眼下魏王风头虽盛,可民间怨言载道,”龚穆平声道,“当今圣上看似作壁上观,可如今明城司常在江州逗留,又怎能说没有他的手笔?若是如此,圣上根本没有让魏王继位的意思。”
“快了,只等他惹火烧身,自顾不暇时,”龚穆声音放低,眼中鬼火起,“或是等他彻底倒台,死无葬身之地时。”
沈棠云见到这样的龚穆大哥,心在胸口慌乱地跳,跳得极快。
他平日里稳重,可怎么遇到玉娘或是这些事上总是这般偏激?
他口中从无对圣上、魏王等人的一丝敬意,甚至不屑浓重。
她也知道龚穆大哥背地里还养着一批私兵,这些人爹爹娘亲也知道,可豢养私兵乃是大罪。
她不知道,也不明白,龚穆大哥和爹爹娘亲到底要做什么?
。
炎光西坠,黑寂伴着狂风来临。
今夜的江州,似乎要有一场暴雪。
玉娘把从锦云庄回来的包裹打开,那织金紫袍在澄黄灯火下萦绕着微微浮光,她左看右看,又把衣裳搂在怀里。
夫君肯定喜欢!
不喜欢也得喜欢。
这时吕嬷嬷端着碗百合羹进来,将被狂风吹得颤动的窗杦仔细瞧看了一翻,再将羹汤递给玉娘。
换做以往,玉娘定接过就喝了。
可今日不知为何,她手端着这碗百合羹时,脑子里有只有那龚郎君的话:我若是你,醒来什么都不记得,怎么都不会认一个陌生男子为夫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