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祁钰便冷冷地吩咐人备水沐浴,一手随意地脱了外衫,坐到了软榻上。
陈川的脸色同样也很不好,见宋窈端了茶水上来要送过去,默默伸手拦住了宋窈,轻摇了摇头。示意公子的心情现在很不好,这会儿还是别过去的好。
宋窈询问地望过去,陈川没说话,这事涉及侯府的私事,他自然不会多言。
其实陈川心里也替自家主子不平。今晚原本是祁府里的家宴,自从祁钰入仕后,因为事忙,再加上祁府里各人心知肚明的那些事,原该一月一次的家宴也是闲置了许久了。
见祁侯和祁钰这对父子的关系始终僵着,老夫人自然看不过眼,便借着过几日过寿的意头,先牵头举办了这次家宴,目的也是想着缓和缓和祁父和祁钰的父子关系,免得日子一长,祁父真一心向着钱氏去了。
老夫人牵头,祁钰纵然心里不屑,也还是去了。却不想他这边给足了面子,祁父却倒是先发了难,先是指责祁钰目中无人,不将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甚至将已故的夫人也拉了出来。
先夫人算是祁钰的逆鳞,当时祁钰的脸色便瞬间冷了下来,老夫人的脸色同样很难看。
毕竟当年的事,说到底还是祁父对不起祁钰和先夫人,偏这么多年过去了,祁父却丝毫未曾觉得歉疚,愈发胳膊肘往外拐,气的老夫人当时便忍不住摔了茶盅。
一场家宴不欢而散,席后祁钰也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直接出了府来了这里。
不过即使陈川不说原因,宋窈也读懂了他的意思,遂乖乖地侯在了一侧。却不想祁钰反而自己抬起了眼看过来,淡淡道:“拿过来吧。”
宋窈微愣,这才将茶水端了过去。
祁钰接过喝了一口,再放下时,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其实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祁钰早已经对祁父不再抱有什么幻想,若是哪天他忽然同自己亲热起来,或许那才更值得他意外。
冷冷的笑了一声,所有的情绪便尽数收于眼底,再度变回了宋窈熟悉的那个祁钰。
抬起眼,祁钰看向已经有快一月没见的宋窈,语气温和了些许,“身子调养的如何了?可有按时服药?”
相比于祁钰,这大半月中宋窈的心境可谓是天翻地覆,此时面对祁钰,宋窈心情十分复杂,一时都不太敢抬头,低低道:“回公子的话,奴婢已经好多了。”
张大夫的医术,她是之前就知道的,这一个月的药喝下来,以往那种是不是浑身发冷的感觉的确不曾再有过。
祁钰嗯了一声,“明日再让张大夫过来瞧瞧。”
“不必了。”宋窈摇摇头,“奴婢身子已经好多了,不必麻烦张大夫了。”
对于祁钰的安排,宋窈向来鲜少推拒,祁钰淡淡看了宋窈一眼,不易察觉地轻皱了下眉。
很快,下人便来回报说热水已经备好。
闻言,宋窈忍不住抬头看了祁钰一眼,不知道祁钰此举是不是真的还要在这儿过夜的意思。秦嬷嬷不是说,祁钰如今正忙着老夫人大寿的事么,怎么还有空过来?
虽然自知不大可能,但还是默默在心里祈祷了一番,盼着祁钰只是一时心情不好才过来坐坐,这会儿气消了,便想起还有挺多事要忙,于是还是决定不在这里过夜了呢。
上次那碗避子汤给她带来的疼痛实在是让宋窈有了阴影,她真的不想再喝,至于祁钰所谓的停药,宋窈也早默认了是为了让她休养的缘故。
可事实还是让宋窈失望了,祁钰还是放下茶杯,去了浴房。
宋窈还在疑惑祁钰为何只字不提他要娶亲的事时,祁钰便已经沐浴完回来了。见宋窈心不在焉的,祁钰也发现了宋窈的反常。
“怎么了,这段时间我事忙,的确顾不上这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宋窈忙回过神,看着祁钰依然若无其事的模样,心底的不安更深,但面上还是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祁钰双眸微眯,盯着宋窈看了一会儿,见宋窈只垂着头不说话,面色明显有了些不悦。
但想起自己许久未过来,许是那些下人嚼舌根惹得宋窈心里不大痛快,便也罢了。
祁钰没再深问,他今日过来,不全算是一时兴起,也正好是有事要同宋窈说。
祁钰道:“明日你便收拾一些东西,后天我会让陈川接你和你父亲妹妹一道出城去城外的庄子上。”
宋窈微惊,抬起头,疑惑道:“这里住的好好的,为何要出去?”
提到这个,祁钰面色微沉了沉,看向宋窈清亮的眸子,却并不打算多解释,只道:“近日京中事多,忙乱的很,等忙完了,我再接你回来。”
若是以往,宋窈看出了祁钰没有解释的意思,自然识相的不会再问,可今日,宋窈却仿佛猜到了什么,来不及斟酌,便已经脱口道:“是不是,因为老夫人寿辰和公子要娶亲的事?”
看到祁钰皱眉看过来的目光,宋窈知道,她猜对了。可是为什么要因为这个而送她去城外庄子呢?是因为不想让她知道么?
宋窈不觉得祁钰要做什么事,还会考虑她的感受,怕她难过什么的。况且祁钰也说了,忙完了再接她回来,回来做什么,继续偷偷摸摸做他的外室么。
宋窈慢慢后退了一步,她想她的担忧果然是对的,祁钰早已习惯了对别人生杀予夺,她的去留从来就由不得她做主。对于祁钰的决定,她从来就只有接受的份儿,至于她想不想,愿不愿,也从来都不在祁钰的考虑范围。
宋窈轻轻吸一口气,低低道:“公子,如果奴婢说……奴婢不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