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折梅手》就是其中翘楚,能将所有武功招式都化入这折梅手中,而《天山六阳掌》则将阴阳二气的运用练到了极致,才能由此衍生出“生死符”来。
顾绛在这个世界并没有需要控制的势力,所以他虽然也能使“生死符”,却没有必要用这种方法去控制谁来为他做事。
手中持刀剑,自去砍人头。
他的剑法是在正魔交锋中磨砺的,他的刀法是在江湖厮杀中练就的,两任魔教教主虽不轻易杀人,但江湖风雨不息,他总有要刀剑染血的时候。
以往他的刀剑只是冷冽无情,可自从存念道心后,他悟了情,就有了杀意,一缕极淡,但纯粹无比的杀意,蕴养在刀剑上。
所以当他拿起剑的时候,剑锋才出鞘,墙上就映下了森森的剑影,余婆走进来,没提防见到那道剑影,心神便险些被其所伤,此后再来收拾东西,她都低着头,不敢乱看了。
于是她没有见到同样映在墙上的一线蕴含魔性的刀光。
过了两日,顾绛的刀剑也练过,收刃入鞘,室中的刀光剑影才散去,他开始长久地盘坐在向阳的窗口,不言不语。
最后的几日,他甚至不再动送进来的饭菜,只取清水服药。
整个灵鹫宫的氛围都变得紧张起来,他们隐隐察觉到此地主人进入了关键时刻,这是一种极为玄妙的状态,也是极为危险的状态,跨过此关,就能超凡入圣,若是跨不过,就会身死道消。
顾绛和睦盘坐着,心神入定,可他脑中并不清净,他在全力放大自己的感知,去接触、推衍那运行在天地间的“道”,诸多繁杂的景象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看见武道最为鼎盛的唐时,一群人来到天山,在石洞中刻下壁画,筹措人力物力,建起灵鹫宫,打头的男子身着素白道袍,言行潇洒肆意,坐在宫前的灵鹫石雕上对月饮酒,神情惆怅。
他看见年轻时的逍遥子进入一处深谷,那是唐末乱世,谷中已无人,他在一处泉水边的机关里找到了一部典籍,典籍后还有一张地图,他兴起而行,循着地图找到天山,越过深渊,见到了缥缈峰上的灵鹫宫。
他看到王语嫣处理完了手中事,正在和段誉一起看一部琴谱,她的心神不宁,几次看着看着就走了神,段誉担忧地安慰着她,取来琴为她奏了一曲,远处有箫声、笛声、琵琶声相呼应,在这恍若天成的合奏中,王语嫣放松了一些。
而在离天山不远处,伤还没彻底好全的李青萝千里迢迢从大理一路赶来,日夜兼程,终于快到了。
他还看见少林寺的武林大会上,戴着人皮面具的游坦之作为丐帮帮主,被阿紫和全冠清驱使,慕容复带着家臣前来少林解释自己并未杀害玄悲,虚竹被师父慧伦拉着站在少林僧众中,丐帮和少林的冲突一触即发间,为了寻找阿紫而来到中原的萧峰带着十八燕云铁骑奔腾而来,阿朱依旧追随着他,刀山火海也无惧无悔。
身处暗处的两个黑衣人各有打算,藏经阁里扫地的僧人还在重复他日复一日的工作。
最终,在辽国国主率领的千军万马前,被宋国官兵拒之门外的江湖众人无处可去,本想离开辽国官场后带着阿朱隐姓埋名的萧峰看着为救自己到来的众人,和因为政见不同已经将自己逼到此处的辽帝,不由又想起了当年智光大师死前留下的遗言。
“万物一般,众生平等。圣贤畜生,一视同仁。汉人契丹,亦幻亦真。恩怨荣辱,俱在灰尘。”
他看向阿朱,阿朱亦微笑着看向他,她已经明白丈夫的心思,萧峰也知道她的心思,两人双手互握,转身而向他这一生矛盾纠缠的起点,也是阿朱决心要跟随他一生的地方——雁门关。
过去、现在、未来,种种光影,虚实不定。
无数人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容浮现又消失,辉煌灯火,欢呼震天,边声阵阵,苍生号哭。
他终于真切地触碰到了那条昼夜不息流逝的长河,沧海桑田,万物兴衰,都只是这长河中的水。
仅仅是掬起其中一些碎影,就让顾绛几次险些心神失守,好像自己也是其中一人。
他是为人引路的山中樵夫,是守在山谷外的遗民,是凑热闹来到少室山的武林中人,是大宋边关上的一个士兵。
他是这长河中的一滴水,一点浮沫,是一只不知是真是幻的蝴蝶。
苍苍无穷的天心就在那里存在着,它无边无际、无情无我,向世间所有人敞开,只要能够抵达这一步的人,都可以投入这条长河中,跟着它一起遵循世界变化的规律运行下去。
连顾绛心中的那轮明月,都在随之波澜拂动。
不,它一直在变。
顾绛突然明悟到,它从虚影变得凝实,它随着自己的心情而阴晴圆缺,它看似未变,其实也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