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瞥了一眼皇宫的方向,微微挑了一下眉,而后拔起了地上的血河剑。
看到顾绛拿了兵器,四下一阵弓弩上弦声,密密麻麻的弩箭瞄准了他,可这些箭再多给他的威胁感都不及元十三限一个人。
比起这些被徽宗派来的军士,他更在意天上的动静,那频频的怪声似乎震动了空中的乌云,有雷光在云层中酝酿。
顾绛就在雷云下,在他拔剑时,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风。
腕上的白玉镯发热到了烫手的地步,顾绛却岿然不动:“我早就说了,今日我就是想要知道,我命是在我,还是在天。”
他聚拢这些高手过招,将自己逼到极限,刚刚明明可以跨出一步,顺应天命解脱,去往下一个世界,可他依旧回到了这里。
就是为了直面这最后的天意。
似乎是对他这句话的回应,空中乍起一声霹雳,电光耀眼,雷动苍穹。
顾绛的耳边忽响起了苍凉的琵琶声,奏的是项羽末路,霸王卸甲,而他就是这十面埋伏中,走上末路的西楚霸王,纵有超人的武力,也注定跨不过江东。
他的结局,和李乾顺、完颜阿骨打、耶律南仙并无区别。
滔滔豪杰人物血流尽,荣辱成败,皆随大江东去。
试问天下之大,谁是当世英雄?
是人道有穷,天道无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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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军领头的将军擦着额头的冷汗,眼神不时向头顶瞥去,不知为何会出现这奇怪的天象,但有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关木旦引来的。
但凡有一些江湖阅历的人此刻都会想起一个人——萧秋水。
传说他一剑引动落雷后,消失在了江湖中,但没有多少人亲眼见到那一幕,所以这也时常被视为“传说”。
难道这是真的吗?
不管这是不是真的,他要是不交差,上面摘了自己的官帽,甚至是脑袋,才是真真切切的。
所以他咬紧了牙,向传令官道:“动手!”
令旗一下,无数弩箭如雨般随风袭向院中人。
同时动手的,还有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雷媚。
在今夜的连番大战中,所有人似乎都忽视了这位六分半堂的堂主,或者默认了她不够资格参与这场争斗,既然关七没有追杀她,她就该知趣地离开。
偏偏就在此时,她出剑了。
如同江水的剑气席卷,和如雨的箭阵一起刺向天幕下望天的人,他的意志和灵魂似乎都被天空中的异物怪响牵绊住了,面对这样的攻势,竟然一动不动。
领头的将军和雷媚情不自禁地面露喜色,心中也隐隐胆寒,他们知道若是关七此时死,也不是死在他们的手下,而是为天所杀。
为什么呢?是他太强了吗?已经不该再留在这人间?
就在关七即将被万箭穿心时,他忽然动了。
他向天举起了剑。
这一刻,大地成了他的弓,剑气成了他的弦,赤红的血河剑成了他的箭,和元十三限手中的朱红小箭一样。
驱动元十三限拉动伤心小箭的,是他半生的癫狂伤心,那驱动关七拉动这一“箭”的是什么?
顾绛望着云层后的异物,那股伤心小箭残留在他心口的伤心之意被他引动,与其勾连的,是他这三十年所见的人间,二十年刀剑下的亡魂,那些国破家亡的遗民,在战火中偷得一命在的百姓。
是他们在无常的命运中,对苍天发出的呼问,问这人间何时才有太平,为何世道轮转要以无辜百姓血流成河为代价?
生生死死,众生蜉蝣,望断河山,千古伤心。
与伤心同在的,还有杀气。
他以此拉动掌中剑气,向高天射出了这一箭,血红的剑气冲天而起,撕开了密布的重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