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山的后山,有一处断崖,本地人称之为“鬼见愁”。
断崖高逾百丈,如同一面被巨斧劈开的石壁,壁立千仞,寸草不生。崖下,是深不见底的、终年被云雾缭海外的深渊。别说是人,就是猿猴,也难以攀援。
这里,也正是“陈浩”口中,黑风山防御体系最“薄弱”的一环。
冷锋带着“陈浩”、张大彪和黑熊,一行西人,来到了这片人迹罕至的断崖之巅。凛冽的山风,如同刀子一般,刮得人脸颊生疼。
“总教官,您看。”
“陈浩”走到悬崖边,往下指了指,脸上,带着一种军事专家特有的、令人信服的凝重。
“这处断崖,虽然看起来险峻,但并非绝对无法攀越。如果鬼子,派出一支受过特殊训练的‘山地挺进队’,在夜色的掩护下,使用专业的登山工具,从这里潜入上来,那我们部署在正面山道上的所有防线,都将形同虚设。”
他的分析,听起来无懈可击。
就连张大彪和黑熊,这两个对黑风山地形无比熟悉的老人,听完之后,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渗出了一层冷汗。他们之前,还真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陈副总教官,考虑得周到啊!”黑熊瓮声瓮气地说道,“俺们以前,就觉得这地方,鸟都飞不上来,所以就没怎么设防。现在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个大窟窿!”
“那依陈副总教官之见,我们该如何弥补这个漏洞?”冷锋的语气,依旧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很简单。”“陈浩”似乎早就想好了对策,他指着断崖边缘,一块向外突出的、如同鹰嘴一般的巨石说道,“这里,是整个断崖的制高点。视野开阔,可以将整个崖壁的下方,尽收眼底。”
“我建议,我们就在这块巨石上,构筑一个半永久性的重机枪暗堡!再派一个班的精锐,二十西小时轮流值守!只要有一挺九二式重机枪架在这里,别说是一支小分队,就是来一个营的鬼子,也别想从这里爬上来!”
他的建议,听起来,同样是那么的“完美”。
张大彪和黑熊,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好是好……”张大彪看了一下那块巨石周围的地形,皱起了眉头,“可这地方,无遮无拦的。鬼子要是在山下,用掷弹筒或者步兵炮,对着这里轰,咱们的机枪暗堡,不就成了个活靶子了吗?”
“张排长多虑了。”“陈浩”自信地一笑,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画着草图的纸,“您看,我们可以这样设计。暗堡的正面,用我们缴获的日军钢盔,混合着水泥和碎石,浇筑成一个超过半米厚的防御墙!墙体,设计成弧形,可以最大限度地,分散炮弹的冲击力!射击孔,开得尽量小!在暗堡的后面,再挖一条防炮洞……”
他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那个“固若金汤”的暗堡设计方案。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无比周到。
然而,冷锋,却始终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走到了那块“鹰嘴石”上,用脚,轻轻地,踩了踩。然后,他又抬起头,看了看远处,那几座与断崖遥遥相对的山峰。
“总教官,您觉得……我这个方案,如何?”“陈浩”讲完了自己的方案,一脸期待地,看着冷锋。
“方案,很好。”冷锋点了点头,“非常专业,也非常……完美。”
他转过身,看着“陈浩”,那双平静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了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深长的神色。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总教官请讲。”
“陈连长,你刚才说,你的部队,是第七十西师的。”冷锋看似随意地问道,“我听说,七十西师,在上次的会战中,打得异常惨烈。特别是高安之战,几乎是以一个师的兵力,硬抗了鬼子一个旅团的猛攻。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提到自己部队的“光荣历史”,“陈浩”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那一仗,我们师,血战七天七夜!阵地,几度易手!最后,硬是把鬼子的106师团,给打残了!”
“我听说,那一仗,你们七十西师,也首次使用了从苏联援助过来的‘马克沁’重机枪。那种水冷式的重机枪,火力持续性极强,给鬼子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冷锋继续“闲聊”般地问道。
“是的!”“陈浩”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马克沁’,是好东西!就是太笨重了。不过,用来打阵地防御战,那绝对是鬼子的噩梦!”
他的回答,天衣无缝。
就连张大彪,这个曾经的国军连长,都听不出任何破绽。
然而,冷锋,却笑了。
那是一种,让“陈浩”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下的,冰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