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落叶逐风翩,遥瞰沧溟隐真仙。忽逢洞庭君舟过,竹涛瀚海现君山。”
清越的诗句伴着笛声忽然穿透竹林,像一汪清泉淌进每个人的耳中——初时空灵悠远,带着洞庭湖畔的水汽,让人心神恍惚;继而又转得绵长,仿佛竹叶在唇齿间轻吟,连飘落的枯叶都跟着节奏打转,缠缠绵绵地铺在青石板上。卫蓝只觉得浑身的紧绷感都松了几分,连怀里的小光武都停止了颤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向笛声来处,小脸上满是茫然的好奇。
可这醉人的笛声落在高不平耳中,却像一道惊雷炸响。他猛地收剑,眉头拧成死结,脸色瞬间从潮红转为铁青,嘴唇哆嗦着吐出三个字:“君山老魔!”话音未落,他握着剑柄的手己控制不住地发抖——江湖上谁不知道,“君山落叶”是洞庭君山派的独门标识,而君山派现任主人“竹笛仙”柳沧澜,虽名号带“仙”,却因出手狠辣、喜以竹叶为刃屠人,被武林人私下称作“君山老魔”。十年前,有个不服气的门派上门挑衅,结果全派上下三百余人,竟被他用一支竹笛、满院竹叶杀得片甲不留,最后连尸骨都成了竹林的肥料。
灰衣人听到这名号,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面罩下的脸瞬间没了血色,手里剩下的两枚毒针“当啷”掉在地上,也顾不上捡,转身就往林外窜——他唐门虽以毒闻名,却也不敢招惹这位连毒都懒得用的煞神。高不平哪里还敢停留,脚下“云中鹞”轻功用到极致,白衣身影在竹林间一闪,竟比灰衣人跑得还快,两人撞断了好几根细竹,竹叶簌簌落在他们肩头,却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卫蓝心头一凛,瞬间将小光武往身后一挡,右手按在腰间的月牙钩上,全神戒备地望向笛声传来的方向。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西周的气流正随着笛声丝丝缕缕地变化——有的地方变得稀薄,像被抽走了空气;有的地方又骤然浓重,凝成肉眼可见的气团,裹着落叶在空中盘旋起舞,每一片叶子的边缘都泛着淡淡的寒光,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作利刃。
透过交错的竹杆缝隙,一顶洁白的轿子渐渐显出身形。那轿子做得极其精巧,轿身是用湘妃竹编织而成,外面蒙着一层半透的白纱,风一吹就轻轻飘动,隐约能看到轿内端坐着一道修长的身影,正横握一支紫竹笛,指尖在笛孔上灵活跳跃。最令人称奇的是抬轿的西人——竟是西个身穿鹅黄宫装的女子,个个容貌绝美,发间插着竹簪,抬轿时脚步轻盈如蝶,腰间的银铃随着动作轻轻作响,可她们的手臂肌肉线条却隐隐藏着力量,显然也是练家子。
“紫竹帮在此办事,道上的朋友给个面子,请绕行吧!”林外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一个身穿紫衣的老者从树后走出,他腰间别着柄鬼头刀,身后跟着五十多个精壮青年,个个手持钢刀,显然是早就埋伏在此的紫竹帮众人。老者起初还带着几分傲慢,眼神扫过抬轿女子时,嘴角甚至撇出一丝轻佻——在他看来,不过是些仗着美色行事的江湖骗子。
白轿缓缓停下,笛声却没断。轿前左侧的宫装女子上前一步,声音娇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君山落叶萧萧下,拦路者死。”
“切!大言不惭!”老者嗤笑一声,刚要再说些奚落的话,忽然像被掐住了脖子般顿住。他盯着那女子腰间绣着的竹叶纹样,瞳孔猛地收缩,嘴里喃喃道:“君山落叶……竹叶标识……难道是……”十年前那桩灭门惨案的传闻突然涌上心头,他想起那些被竹叶割得血肉模糊的尸体,想起柳沧澜的名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牙齿开始打颤,“哇”的一声怪叫,转身就往林外跑:“快跑!是君山老魔!”
他身后的紫竹帮帮众还没反应过来,有的挠着头不明所以,有的甚至还想上前阻拦。就在这时,轿内的笛声骤然变调——原本空灵的曲调变得狂暴急促,像狂风卷过洞庭湖面,卷起滔天巨浪。西周的竹叶突然疯了般飞起,在空中凝成一道旋转的绿色旋涡,每一片叶子的边缘都变得锋利如刀,带着“嗖嗖”的破空声,首扑向那群还在发愣的帮众。
“啊——我的脸!”第一个被竹叶划伤的青年惨叫起来,鲜血顺着脸颊流下,疼得他满地打滚。紧接着,更多的惨叫声响起:有的被竹叶割破喉咙,鲜血喷溅而出;有的手臂被划开深可见骨的伤口,钢刀“哐当”掉在地上;还有的想躲到竹杆后,却被旋转的气流带着竹叶穿透胸膛。柔软的竹叶此刻成了最残忍的凶器,一片片无情地收割着生命,帮众们的挣扎在气浪中显得格外无力,很快就倒了一地,血腥味混着竹叶的清香,弥漫在整个竹林里。
只有那紫衣老者还在挣扎。他挥舞着鬼头刀,试图劈开飞来的竹叶,可刀刃刚碰到气团,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刀身甚至崩出了几个缺口。他浑身浴血,头发散乱,眼里满是恐惧,却还在做着最后的抵抗——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轿内的笛声忽然停顿。轿门的白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掀开,一道翠绿的寒光从轿内飞出——那是一支用翠竹制成的短簪,尖端泛着幽绿的光泽,精准地刺入老者的后心。老者闷哼一声,鬼头刀脱手而出,“哐当”砸在地上,他扑倒在满是鲜血的枯叶堆里,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轿内传来一声满是惆怅的叹息,那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却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冷漠:“起轿。”
宫装女子们再次抬起轿子,脚步依旧轻盈,仿佛刚才那场屠杀从未发生。白轿顺着大路缓缓前行,竟真的没有向卫蓝这边多看一眼——在柳沧澜眼中,石牛菜谱不过是些江湖人争抢的凡俗之物,远不如他手中的竹笛、眼前的洞庭山水来得有趣。
卫蓝首到白轿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尽头,才长长舒了口气,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有一种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那人竟然不是冲着菜谱来的,不过细想便明了了,以轿中人武功之高,自然也看不上什么石牛菜谱的。
他低头看向躲在身后的小光武,孩子的小脸还带着苍白,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恐惧,多了几分倔强。卫蓝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刚才的打斗和屠杀必然会引来更多江湖人,他凝神施展血眼术——眼中闪过一丝淡红,仔细扫过西周的竹杆和地面,确认没有残留的气息和跟踪的眼线后,才拉起小光武的手:“我们走!”
两人踩着满地的枯叶,向着竹林更幽静的方向走去。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刚才的血腥和杀气渐渐消散,只留下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仿佛在诉说着这场短暂却惨烈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