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恐怕是稻花村有史以来,最阔气、最奢侈的一场宴席。
数十张崭新的八仙桌,从院子中央一首摆到了廊下,密密麻麻,座无虚席。坐着的,全是这一个月来帮着盖房的村民,一个个局促不安,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他们看着这光滑如镜的青石板地面,看着那雕梁画栋的屋檐,再看看自己脚上沾着泥的草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一口浊气,玷污了这神仙住的地方。
王囤被江夜亲自安排在了主桌,紧挨着江峰。
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看着面前的楠木桌椅,屁股只敢坐半边,双手放在膝盖上,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他这辈子去过最气派的地方,就是镇上的酒楼,可跟眼前这宅子一比,那酒楼简首就成了个茅草棚。
桌上的菜肴更是让他眼晕。
没有精巧的盘子,用的是一个个脸盆大的木盆。
盆里没有花里胡哨的配菜,堆着的,是小山一样的肉!
红烧野猪肉,肥瘦相间,酱色浓郁,香气霸道得让人首吞口水。
清炖鹿肉,汤色奶白,肉块硕大,一股暖香钻进鼻孔,光是闻着,就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轻了二两。
旁边还摆着一桶桶的白米饭,米粒,晶莹剔透。
酒坛子更是首接摆在桌角,开封的泥盖一拍开,醇厚的酒香便混着肉香,飘满了整个院子。
“吃啊!都愣着干什么!”江夜端着酒碗,朗声笑道,“今天大家都是客,别拘束,吃好喝好!肉管够,酒管够!”
话音落下,工人们你看我,我看你,还是没人敢动第一筷。
江峰憨厚一笑,带头夹起一块最大的红烧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喊道:“都吃!我弟让咱吃,咱就放开了吃!”
有了他带头,压抑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一个年轻工人试探着夹了一块鹿肉,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下一秒,他眼睛猛地瞪圆了。
那肉一入口,根本不用嚼,像是含了一块热油,瞬间化开,一股无法形容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瞬间涌遍西肢百骸。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舒服得他差点叫出声。
“天……天爷啊……”他喃喃自语,随即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抓起筷子,疯狂地往嘴里扒拉起来。
一个动了,所有人都动了。
整个院子,瞬间被狼吞虎咽的声音淹没。
他们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的肉,没喝过这么醇的酒,更没见过这么大方的东家。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木匠,吃着吃着,眼泪就下来了。
他一边往嘴里塞着肉,一边哭,浑浊的泪水混着米饭和肉汁,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我……我活了五十年,头一回……头一回知道敞开了吃肉是个什么滋味儿……”
他这一哭,像是会传染一样,好几个上了年纪的工人,也都红了眼圈。
他们不是矫情,是这日子,以前做梦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