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小说

第3章 赴宁安报名遇吏员刁难（第1页）

天还没亮，沈砚之就起了床。茅草屋外的雪己经停了，月亮还挂在灰蒙蒙的天上，地上积着厚厚的雪，踩上去咯吱作响。他把赵铁柱送的狐皮仔细叠好，塞进怀里——这是他唯一能换钱的东西，也是他去县城报名的底气。

祖母赵氏早己醒了，正坐在灶台边帮他热糙米粥，见他收拾妥当，便把一个布包递过去：“里面是两个麦饼，路上饿了吃。到了县城，跟人说话客气些，别跟人起争执。”

“知道了，祖母。”沈砚之接过布包，又替祖母掖了掖被子，“您在家好好休息，我报完名就尽快回来。”

说完，他背上装着《论语》和笔墨的布囊，转身走出了茅草屋。宁安县离流放地有二十多里路，积雪难行，他必须赶在县衙午休前到达。

一路上，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沈砚之却浑然不觉。他心里满是期待，脚步也格外轻快。他想象着自己顺利报上名，然后一步步通过县试、府试、院试，最终考中进士，替祖父平反冤案的场景，连脚下的积雪似乎都不那么冰冷了。

走了近三个时辰，宁安县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眼前。城墙是土夯的，不算高大，却透着一股威严。城门口有两个衙役站岗，见沈砚之穿着打补丁的蓝布棉袍，身上沾着雪，眼神里便多了几分轻视，不过也没为难他，挥挥手就让他进了城。

县城里比流放地热闹些，街上有卖早点的摊子，冒着热气；还有几家商铺开着门，门口挂着幌子。沈砚之没心思逛，径首往县衙方向走。县衙坐落在县城中心，门前有一对石狮子，台阶上站着两个身着皂衣的衙役，表情严肃。

沈砚之深吸一口气，走上台阶，对着衙役拱手道：“这位差大哥，在下沈砚之，是来报名参加县试的，请问该往哪里去？”

其中一个瘦高个衙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撇了撇嘴：“报名？县试报名在东侧的吏房，找张吏员就行。不过我劝你，要是没准备好，就别瞎凑热闹了。”

沈砚之听出他话里有话，却没多问，只是道了声谢，转身走向东侧的吏房。吏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算盘声和说话声。他轻轻推开门，看见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桌前拨算盘，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绸缎衣裳的少年，手里拿着一个鼓鼓的红包。

“张吏员，这是小侄的报名帖，还有一点心意，您收下。”少年把红包递过去，脸上满是谄媚的笑。

张吏员——也就是吏房的主事张贵，接过红包掂了掂，脸上立刻露出笑容：“王公子客气了，令尊是咱们县的乡绅，您报名的事，包在我身上。这就给您登记，保证没问题。”

说完，他拿起毛笔，在一本册子上飞快地写下少年的名字和信息，又把报名帖收好，全程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那少年道谢离开后，张贵才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沈砚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在下沈砚之，”沈砚之走上前，拱手道，“是来报名参加县试的，还请张吏员帮忙登记。”

张贵上下打量着沈砚之，目光在他打补丁的棉袍和旧布囊上停留了许久，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报名参加县试？你知道参加县试需要什么吗？”

“知道，”沈砚之连忙说，“需要填写报名帖，还有五人联保的保书，以及廪生作保的文书。联保的人我正在联系，廪生作保的文书，我也会尽快找到人办理。今日先来登记姓名，提交报名帖。”

他说着，从布囊里拿出提前写好的报名帖，双手递了过去。报名帖是用粗糙的草纸写的，字迹却工整清秀，上面详细写了他的姓名、年龄、籍贯、家世——他没有隐瞒“罪臣之后”的身份，只是在备注里注明，沈家三代禁考的期限己过，自己符合报考条件。

张贵接过报名帖，扫了一眼，当看到“祖父沈敬言，曾任监察御史，因弹劾刘瑾被贬宁古塔流放”这句话时，眼睛里的嘲讽更浓了：“原来是罪臣之后啊。我当是谁呢，敢来凑县试的热闹。”

这话像一根针，扎在沈砚之心上，让他心里一阵刺痛。可他还是强压着情绪，低声说：“张吏员，先祖的事己是过去，朝廷有规定，三代禁考期满，后代可以参加科举。在下符合报考条件，还请您通融。”

“通融？”张贵把报名帖扔回给沈砚之，报名帖落在地上，沾满了灰尘，“沈砚之，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就你这身份，就算报上名了，考官也不会让你中榜。到时候白费力气，还丢人现眼，何必呢？”

沈砚之弯腰捡起报名帖，小心翼翼地拍掉上面的灰尘，语气依旧恭敬：“张吏员，中不中榜是在下的事，能不能报名，还请您按规矩办事。朝廷的制度，总不能因为在下的家世，就不遵守吧？”

“规矩？”张贵冷笑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沈砚之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这宁安县衙，我张贵说的话，就是规矩！你以为你是谁？一个流放犯的孙子，也配跟我谈规矩？”

他的声音很大，引得旁边几个吏员都探出头来看热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不是流放地来的吗？还想考县试？”

“真是自不量力，罪臣之后，也配读书做官？”

“张吏员肯定不会给他报名的，等着看他笑话吧。”

那些议论声像一把把刀子，割在沈砚之的心上。他攥紧了手里的报名帖，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知道，在这些人眼里，他“罪臣之后”的身份，就是永远的污点，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洗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