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妈的…”不远处,一堆落叶和断枝下,传来王雷痛苦的呻吟和剧烈的咳嗽。他挣扎着爬出来,脸上迷彩油和尘土血污混成一团,显得狰狞可怖。他那挺宝贝班用机枪摔在一旁,标志性的复合材料枪托竟从中断裂开来。“操…头快炸了…电子设备全完了…这他妈到底是…”
另一侧,赵立帆也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哼,苏醒过来。他的眼镜不知所踪,视线模糊地第一时间扑向自己的宝贝电台。手指触摸到的不再是冰冷光滑的外壳,而是布满裂纹、甚至有些微熔融扭曲的残骸,接口处冒着淡淡的、带着怪味的青烟。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全烧了…主板CPU彻底熔断了…医疗包…好多玻璃安瓿碎了…”他猛地抬头,视线没有焦点地扫过周围,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这需要…这需要近在咫尺的、极高的能量冲击…我们…”
“检查装备!只保留必要战斗载荷,收集所有可用弹药、口粮、药品!快!”李峻压下心中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惊涛骇浪,用疼痛和寒冷刺激自己保持绝对冷静,嘶哑着下令。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困惑与恐惧。他必须立刻知道他们还剩下什么。
三人迅速行动,将损坏的无用电子和通讯设备丢弃,收集所剩无几的弹药、压缩口粮、急救用品和净水片。他们的战斗力锐减,但基础的单兵作战能力尚存。一种巨大的、令人不安的孤立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悄然淹没上来。
就在这时,风送来了新的声音——
枪声!
极其清晰、密集而激烈!汉阳造、老套筒那略显沉闷的射击声,三八式步枪那独特尖厉的“叭勾”声,歪把子轻机枪那节奏古怪的连射,甚至还有南部十西年式手枪那微弱却独特的声响!
三种制式的枪声正在交火,并且迅速向他们所在的山坡靠近。
三人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无需言语,立刻依托岩石和枯树隐蔽,枪口齐齐指向声音来源方向。他们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这些枪声…太古老了!完全是历史资料片里的音效!
“不是我们的人…也不是蓝军…”王雷压低声音,手指紧贴扳机护圈,脸上满是见鬼了的表情。
“保持隐蔽,优先观察!”李峻透过步枪裂开的光学瞄准镜,艰难地向山下望去。
景象让他呼吸一窒。
大约三百米外,十来个穿着破旧灰蓝色棉军装、帽子上钉着褪色青天白日徽章的士兵,正一边朝后方疯狂还击,一边踉跄地向山坡溃退。他们手中的步枪老旧,动作带着明显的慌乱和绝望,队伍松散,有人受伤被同伴拖着走。而追赶他们的,是大约一个小队的日军士兵!土黄色的军装,鲜明的屁帘帽,挺着刺刀的三八式步枪,动作凶狠熟练,不时依托地形精准射击,子弹啾啾地打在溃兵周围,不断有人中弹倒下。
真实的血腥味,真实的杀戮气息,扑面而来。一个溃兵腿部中弹,惨叫着倒地,旋即被日军的补射打得血肉模糊。
“这…他妈是在拍电影吗?也太真了…”王雷喃喃自语,眼睛瞪得溜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赵立帆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脸色苍白如纸,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服装、武器、战术动作…完全符合…抗战初期特征…”
没有摄影机,没有导演,没有保护措施。这是一场真实的、残酷的、一边倒的追杀!历史的画卷,以最血腥粗暴的方式,在他们眼前轰然展开!
李峻的瞳孔骤然收缩。无论眼前景象多么荒谬绝伦,逻辑上如何无法解释,正在发生的是一场真实的屠杀!那些溃兵是中国军人,而追击者是日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瞬间压倒了所有疑虑、震惊和时空错位的眩晕感。
“准备接敌!”李峻的声音冷得像冰,瞬间做出战术判断,“自由猎杀!优先敲掉机枪和指挥官!雷公,左翼火力压制!百灵鸟,右翼精准射击!打!”
三道超越时代的火舌,骤然从山坡上喷涌而出!
“哒哒!哒哒哒!”95式枪族清脆而密集的短点射声,如同疾风骤雨,瞬间压过了战场原有的杂乱枪声,显得格外刺耳和致命。
正在冲锋的日军小队猝不及防,瞬间被这来自侧后方精准而凶猛的火力打懵了!
王雷的机枪短点射如同长了眼睛,精准地扫倒两名试图架设八九式掷弹筒的日军。赵立帆发挥精准射手本色,尽管瞄准镜损坏,他凭借机械瞄具,冷静地两次点射,将那名挥舞着九西式军刀、嚎叫着的日军曹长和一名“歪把子”机枪手瞬间击毙。
李峻则如同高效的死神,移动、停顿、射击,再移动。每一个短点射都必然有一名日军士兵倒下。他们的防弹插板、战术头盔以及完全超越时代的战术动作和射击理念,对下方的日军形成了降维打击般的优势。
战斗在短短一两分钟内就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一个小队的日军,几乎被全歼,只剩下两三个侥幸未死的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向远方,连伤员和武器都弃之不顾。
枪声骤停,山坡下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那几名死里逃生的溃兵呆呆地站在原地,满脸泥污和血渍,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他们张大嘴巴,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和恐惧,如同白日见鬼般死死盯着山坡上那三个缓缓站起身、穿着怪异斑点服装、拿着从未见过的犀利武器、战术动作利落得非人的身影。
一个年轻士兵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手中的汉阳造“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像是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猛地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指,去触碰一具日军尸体脖颈处还在汩汩冒血的弹孔,触及那温热的粘稠液体时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士兵嘴唇哆嗦着,试图开口说些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仿佛喉咙被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一种近乎凝固的惊疑。
李峻深吸了一口冰冷而充满死亡气息的空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无数疑问和那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时空剥离感。他端着步枪,警惕地向下走去。王雷和赵立帆在他侧后方数米处,保持着标准的战术掩护队形。
他们走下山坡,走向那些惊魂未定、如同石化般的幸存者,走向这片弥漫着战火与苦难的陌生土地,走向一场原本只存在于历史书和纪念馆中的战争。
他们的脚步踏在1938年初春冰冷的土地上,也踏入了中华民族那段最为惨烈与悲壮的岁月之中。未来,如同一片未知的雷场,在他们面前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