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之遇与未测之局
空气凝固成了坚冰,每一次心跳都如同重锤敲打在胸腔。密林深处传来的细微声响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令人窒息的死寂。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们,并且同样选择了隐蔽和观察。敌友未明,杀机西伏。
周斌打出一连串简洁的手语,战士们悄无声息地调整着位置,构成一个松散的防御圈,将担架上的李峻和行动不便的王雷护在中心。枪口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手指紧扣在冰冷的扳机上,汗水浸湿了枪托。王雷独臂持枪,靠在树干后,眼神凶狠如受伤的孤狼,仿佛只要有任何异动,就会毫不犹豫地喷射出复仇的火焰。赵立帆则伏低身体,紧紧守在李峻身边,一手握着手术刀,另一只手按在李峻未受伤的肩膀上,既是安抚,也是随时准备拼死保护。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如一个世纪。林间的光线愈发昏暗,乌云低垂,闷雷滚滚,山雨欲来的压抑感与眼前的危机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压垮人的神经。
李峻躺在担架上,无法动弹,但他的感官却提升到了极致。他屏住呼吸,耳朵捕捉着风中传来的任何一丝异动——不是脚步声,而是更轻微的,像是衣物摩擦树叶、弓弦缓缓拉紧、甚至是压抑的呼吸声。对方人数不少,而且训练有素,绝非普通山民或溃兵。
突然,正前方的灌木丛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几乎在同一瞬间,周斌和另一名战士的枪口猛地喷出火光!
“砰!砰!”
两声枪响撕裂了寂静!子弹射入灌木丛,激起一片碎叶。
但这更像是一种警告和试探。
枪声过后,对面依旧死寂。没有还击,没有惊呼,甚至连躲避的慌乱声都没有。这种反常的冷静,让周斌的心沉了下去。对方不是易于之辈。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对峙时刻,一个苍老、嘶哑,却带着某种奇异穿透力的声音,从侧前方的密林中缓缓响起,说的竟然是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
“对面的……是哪路的朋友?何必一见面就动刀枪?”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不是日语!是中国人!
但这并不能让周斌放松警惕。在这敌我混杂的区域,穿着中国百姓衣服的鬼子特务并不少见。
“报上名来!不然下一枪就打你的脑袋!”周斌厉声喝道,声音在林中回荡。
对面沉默了片刻,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无奈:“我们是这山里的猎户,躲鬼子才钻到这老林子里。听枪声,你们不是鬼子,可是……十八集团军的弟兄?”
对方首接报出了八路军的正式番号!这绝非普通山民能轻易说出的!
周斌心中疑窦更深,不敢轻易相信:“少废话!是骡子是马,站出来亮亮相!”
又是一阵窸窣声,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几棵大树后,缓缓站起七八个身影。他们穿着破烂不堪、沾满泥污的土布衣裳,头上缠着看不出颜色的布巾,脸上涂着黑一道绿一道的泥灰,几乎与丛林融为一体。手中拿着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有老旧的猎枪,有磨得发亮的柴刀,甚至还有弓箭。为首一人,身形干瘦,背微微佝偻,脸上皱纹密布,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老练而警惕的光芒,正是刚才说话的老者。
他们的打扮确实像极了山野猎户,但那站姿、那眼神中透出的沉稳和警惕,却隐隐透着一股不同于寻常百姓的气息。
“老总,莫怪。”那老者拱了拱手,姿态放得很低,“这兵荒马乱的,不得不小心。你们……真是八路军?”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周斌等人破烂但依稀可辨的军装制式,尤其在看到担架上的李峻和受伤的王雷时,眼神微微动了一下。
周斌没有首接回答,反而紧盯着对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老者叹了口气:“唉,说来话长。我们是北面‘靠山屯’的,前些日子鬼子来扫荡,屯子烧了,人跑散了。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和小伙子,只好躲进这老林子找活路。刚才听到动静,还以为是鬼子的搜山队,所以才……”他指了指周斌他们来的方向,“看你们这方向,是从南边那死人沟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