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府衙后堂,空气沉闷。
一张巨大的江南地图,几乎覆盖了整张长桌,朱砂与墨笔在上面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石敢当、林彦俊、秦文谨等人屏息站在两侧。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那个站在地图前的年轻人身上。
陈默。
“兵进扬州。”
陈默吐出西个字,没有一丝情绪。
石敢当魁梧的身躯震了一下,他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却掩不住其中的惊骇。
“侯爷!恕末将首言,这是在送死!”
“我军新胜,将士死伤过半,人人带伤,正是疲敝之时。”
“扬州是什么地方?江南首府,天下粮仓!城墙比淮安高一倍,护城河宽三丈!城中士绅豪强的私兵家丁,拧在一起何止数万?”
石敢当的嗓门不自觉地大了起来。
“我们这点人马,去打扬州?”
“这不是打仗,是拿弟兄们的命去填坑!”
秦文谨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他拱手道:“侯爷,石将军所言虽糙,但理不糙。
淮安初定,‘分田令’刚刚推行,人心未稳。
此刻大军尽出,后方空虚,若有乱兵再起,我等便成了无根的浮萍,后果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更致命的。
“新募之兵,皆为分田而来,为家为土,他们可死战。
但要他们背井离乡,去攻打一座跟自己毫不相干的坚城……军心,会散。”
一时间,后堂内只剩下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陈默的背影上,等待一个解释,或者说,等待他收回这个疯狂的命令。
陈默没有回头。
他只是伸出手指,在地图上“扬州”的位置,轻轻点了点。
“你们说的,都对。”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让人心底发毛。
“兵力不足,将士疲敝,后方不稳。”
“所以,主动去啃扬州这块硬骨头,是兵家大忌。”
众人刚松了半口气。
陈默转过身,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深得看不见底。
“可也正因为是大忌,他们才绝对想不到,我会这么做。”
他环视一圈,反问。
“你们觉得,我们有时间休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