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拂晓,夜色正沉,天空笼罩着灰蒙蒙的帷幕。
扬州港却己打破沉寂,烈火如昼。
无数火把,像一条蜿蜒的长龙,将港口绵延数里的岸线映得通红。
它们摇曳的光芒,跃动在水面,映出无数疲惫又茫然的脸。
刺耳的铜锣声,尖锐的哨音,军官们带着沙哑的吼叫,搅动着凌晨的空气。
这股嘈杂汇聚成一股令人心悸的浪潮,预示着一场巨大变动即将拉开序幕。
三万淮安军,盔甲鲜明,刀枪森然。
他们以营为单位,组成一个个紧密的方阵。
寂静无声,唯有甲胄摩擦的细微声响,和兵刃折射的冷光,昭示着这支铁血之师的肃杀。
他们的目光,坚韧地锁定在前方,仿佛只要一声令下,便能撕裂眼前的一切。
在他们身后,是更加庞大的队伍。
十万民夫,来自江南的阡陌,从渔村,到市镇。
他们之中,有佝偻的农人,有满身汗臭的纤夫,有流离失所的流民,甚至夹杂着一些破产的商户。
他们的衣着五花八门,手中拿着最简陋的家当。
脸上,写满了茫然,恐惧,以及那种被巨大洪流裹挟的麻木。
十三万人。
这几乎是整个扬州府的青壮。
此刻,他们被陈默的一道命令,汇聚于此。
他们即将踏上一条不知归途的北上之路。
秦文谨站在刺史府的望楼上,俯瞰着下方这片黑压压的人海。
太快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从圣旨抵达,到命令下达,再到眼前的集结,不过短短一日一夜。
整个江南的官僚体系,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抽了一鞭。
它被迫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
驿道上,快马日夜奔袭,累死在路上的不止一匹。
无数官吏彻夜未眠,面容憔悴,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粮食、被服、药材、工具……海量的物资,如涓涓细流汇成洪涛,从西面八方涌向扬州。
整个江南的财富,此刻都成了这一场豪赌的筹码。
而这一切的源头,仅仅是书房里那个男人,几句平静的命令。
“秦主簿。”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秦文谨猛地一个激灵,他转身。
陈默不知何时,己经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
他的出现,仿佛周遭嘈杂声都瞬间远去,整个世界只剩下他。
“侯,侯爷!”
秦文谨慌忙躬身行礼。
他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膛。
陈默没有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