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昭海瞥见尤文雯脸上那震惊的神情,稍微皱了皱眉。没等他发问,警员便立刻过来辩解:“这件事情,我们还没来得及告诉尤文雯。一是案件详情不方便透露,二是怕她接受不了。但没想?到……”
没想?到——
这层窗户纸,首先被一个孩子捅破了。
给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尤文雯手足无措地站在孩子的病床前,这一事实的获知,让她感到恐惧又惊愕。
哪怕警员没有?故意看向尤文雯,尤文雯却觉得,所?有?目光在那一刻全都聚焦在她身上,并在她肩头缓缓凝实——带着斑斑血痕与一条条枉死的人命,化?作岩石,冷冰冰地硌着肩胛骨。
那重量,压得她几乎无法挺直腰椎。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难以承受的重压下,尤文雯从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哀嚎。
尤文雯极度渴求一个否定的答案,于是如老化?生锈的机械般,僵硬地一寸寸转过头,将求证的眼神转向在场的刑警:“这是真的吗?这么多?人……真的是我害死的吗?”
她煎熬着,她等待着。
等待的每一个毫秒,尤文雯都在期待一句“不是”的回复。
但没有?。
警员们出奇一致地选择了沉默。
静默的气氛,搅拌成粘稠的洪流。尤文雯惊慌地环顾四周,终于在这片令她窒息的默然当中,被迫接受了这个出离残忍的现?实。她想?要?的答案,注定是不可能等到了。
尤文雯费力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淡笑容:“我知道?了,对不……”
她想?说对不起。
对负伤的小男孩说,对痛失亲人的死者家属说,对奔波劳碌的警员说……
但,在这样天崩地裂的惨状面前,一句“对不起”显得太过轻描淡写了。仿佛过眼的一阵风,根本就不够。
这句“对不起”,最后?梗在了尤文雯喉咙里。
像是横了一根刺。
吞不下去,咳不出来,尖刺深深扎进喉管的软肉里。她徒劳地张着嘴,唇瓣蠕动着,却说不出话来。每次呼吸,都伴随着尖锐剧痛的撕裂感,以及从喉头上涌的血腥。
茫然间,尤文雯再一次想?起了,她曾经问过的那个问题——
爱上怪物的人,会也变成怪物吗?
会的。
尤文雯想?。
哪怕她一心只想?自?保,无意参与进案件当中,也会的。
尤文雯不得不承认,她还是爱着狐眼劫匪,这份爱将她折磨到崩溃。她害怕警方知道?这件事情,害怕被他们以怪异的态度对待。为了压制这浓烈得令她感到恐怖的感情,尤文雯心中时时刻刻天人交战,整夜整夜失眠。
她不敢和警方合作去见狐眼劫匪,只龟缩在病房之中,绞尽脑汁避免卷入乱局。
却不曾想?——
尤文雯一回首,却发现?,她居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利用,为虎作伥,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不管她愿不愿,她已是怪物了。
是害人的伥鬼。
人人喊打。
尤文雯沉浸在痛悔与愧疚中,忍不住泪流满面。
朦胧的泪眼间,她看见樊甜恬将纸巾递到她面前。尤文雯现?在分?明?很需要?,却没脸接,她逃也似的扭过脸,摆手拒绝了那张面巾纸。
劫匪就在这时候打电话过来。
尤文雯一看到号码备注,心脏立即狂跳。
齐昭海使了个眼色,周围的警方火速行动起来,紧急把尤文雯带到他们借用并布置的一个房间当中。齐昭海先在尤文雯身边放了个收音装置,才让她接起电话。
被这个装置收录的声音,会经由简单处理筛选后?,再被传进监听器里。
听起来,就像是声音有?延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