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惊起几只栖息在晶藤上的夜鸟。但话音落下后,他自己也愣住了??这是几十年来,他第一次任情绪冲破理智的堤坝。
阿澈却笑了。
“很好。”他说,“愤怒也是一种情感。它比麻木好一万倍。”
他站起身,从池边拾起一片落下的纸花,轻轻放在凯恩掌心。
“今晚回去,做一件事:对着镜子,说出三个你曾爱过的人的名字。不必流泪,不必忏悔,只要说出来。然后记住那一刻你身体的感觉??心跳、呼吸、喉咙的紧缩……这些都是信号。情感正在敲门。”
凯恩握紧那片纸花,指节泛白,良久才点头。
***
七天后,凯恩再次来到学院。
这一次,他的眼睛红肿,脸上带着一种疲惫却清明的神情。
“我试了。”他说,“第一天,我说不出名字。第二天,我说了一个??我妹妹。她死于辐射病,那时我才十五岁。我说出她名字时,胸口像被撕开一样疼。第三天,我说了母亲。第四天……我说了我自己。”
阿澈静静听着。
“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凯恩苦笑,“我不是为他们哭。我是为自己哭。我哭那个从来不敢承认失去的孩子,哭那个把爱当成弱点的蠢货,哭那个以为理性能拯救一切的疯子。”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缓慢而沉重,像是穿越了漫长的冻土才终于抵达地面。
阿澈递上一条柔软的布巾,轻声道:“欢迎回来。”
那天夜里,凯恩留在了学院的静思屋。他坐在窗边,望着满天星辰,手中握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他和妹妹唯一的合影。照片上的小女孩笑着,手里举着一朵野花;而他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他一遍遍抚摸照片边缘,直到指尖发热,泪水滴落在相纸上,晕开了岁月的尘埃。
而在地球另一端,Ω-1悄然更新了共感网络图谱。一个原本黯淡的节点,在船底座行星事件后持续闪烁,如今终于稳定亮起蓝色光芒??坐标指向凯恩所在的城市。
林月在观测台看到了这一幕。她没有惊讶,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一杯温茶放在控制台上。
“你看,”她对Ω-1说,“连最坚硬的壳,也有裂缝透光的时候。”
Ω-1回应:“数据显示,凯恩的情感能量波动已达到初级共感者水平。预测三周内可接入低频共振网。”
“不急。”林月微笑,“让他慢慢来。有些人,需要用一生才能学会第一声呜咽。”
***
与此同时,在仙女座星系边缘,那颗金属树的花蕾悄然绽放。
花瓣由纯能量构成,呈半透明的银蓝色,散发出极其微弱却稳定的频率波。这频率与地球古摇篮曲的节奏完全一致,误差小于0。003%。更令人震惊的是,它的振动模式竟与阿澈在船底座行星上所唱的那首混合旋律高度吻合??仿佛跨越两百五十万光年,一首歌仍在回响。
Ω-1第一时间捕捉到了这一信号,并立即启动深层解析程序。结果显示,该行星表面虽无生命活动迹象,但其核心存在类似地忆体的结构,且正处于缓慢激活状态。更奇特的是,这片星域的暗物质分布呈现出规律性脉动,宛如某种巨型神经网络正在苏醒。
林月召集紧急会议,投影屏上浮现出那朵金属花的全息影像。
“它不是自然现象。”陈婉分析道,“这种能量构造需要精确到亚原子级别的控制力。除非……这是一个文明留下的‘情感信标’。”
“而且是定向发射。”Ω-1补充,“目标坐标锁定地球与半人马座α星之间的共感活跃区。换句话说,他们在寻找我们。”
会议室陷入沉默。
良久,林月轻声问:“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的?”
“也许,”阿澈忽然开口,“他们一直都知道。只是等到我们开始‘发声’,他们才敢回应。”
林月望向窗外。夜空中,星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她想起母亲常说的一句话:“宇宙中最远的距离,不是光年,而是两颗心彼此呼唤却听不见。”
而现在,她们听见了。
“准备深空通讯阵列。”她下令,“用最原始的方式回应??让阿澈再唱一次那首歌。”
“风险很大。”陈婉提醒,“若对方敌意不明,此举可能暴露地球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