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不需要过多的话语与交涉,丽弗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展开了新一轮的救治。与瑞安娜相比,埃斯特雷尔的情况更加危急,她的胸口同样插着一柄匕首,但那东西与之前截然不同。
与其说是匕首,不如说是一把三角形的深红色铁刃,它狰狞而古怪,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丽弗仅仅靠近,就能感受到那铁刃上附着的数百条生命的鲜血,那股腥臭夹杂着令人作呕的邪恶气息,无数受害者在刀身中哀嚎不
休。铁刃在女王胸口冒着黑烟,烟雾化作触须般的魔力卷须,从伤口中缓缓渗出,宛如黑暗的毒蛇,正在不断吞噬着女王的一切。
丽弗心神沉重,她缓缓跪在地上,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她猛地伸手,握住那柄铁刃。冰冷刺骨,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也冻裂,她咬紧牙关,用尽全力将铁刃猛然拽出。刹那间,黑暗的气息暴涌而
出,周围的积雪几乎瞬间化作乌黑的泥浆。
几乎同时,她的左手按在了永恒女王的胸口,温热的掌心覆盖在濒死的心脏之上。纪之风被她调动起来,如同无数条光之河流,从四面八方涌来,被她一股脑吸入,源源不断地灌输进永恒女王的体内。
在整个精灵的施法者体系中,丽弗都能排在最前列。此刻,她也深知永恒女王伤得格外严重,插入女王胸口的铁刃,与插在瑞安娜体内的匕首同源,却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如果那柄铁刃当时插进的不是女王,而是瑞安娜,那她根本连救治的机会都没有。早在施法之前,瑞安娜就已经彻底死去,灵魂成为色孽的美食。
于是,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她来的确是时候,可偏偏又不是时候。
不治不行,治也不行。
这已经完全超越了正常的医疗范畴,尽管纪伦之风源源不断地涌入永恒女王的体内,仿佛无休止的潮水一般灌注,可永恒女王胸前的伤口却丝毫没有愈合的迹象。那股徘徊在女王体内的黑暗力量,顽固而又狡诈,正死死与纪
伦之风抗衡,甚至隐隐有将纪之风转化为德哈的趋势。
更可怖的是,这股黑暗并非单纯停留在肉身,而是正一点点深入灵魂的核心。它像毒蛇一样缠绕,正在腐蚀永恒女王的灵魂。
换句话说,再不做些什么,永恒女王真的会死去。
灵魂会不可避免地坠入色孽的怀抱。
这不是可以靠侥幸逃过的厄运,因为在这种层面上根本没有侥幸存在。灵魂一旦消逝,肉体的枯萎便是必然趋势,乃至最后会成为腐化的源头,反过来污染这片魔法森林、乃至整个奥苏安,扩散成不可逆转的灾祸。
这一刻,丽弗的脑子是乱的,她的思绪像风中翻飞的落叶,接连闪过一张张面孔与一段段记忆。她想到了莉莉丝、想到了爱莎、想到了艾索洛伦,想到了艾瑞尔,想到了达克乌斯,想到了艾希瑞尔,甚至想到了那些深不可测
的史兰魔祭司,整个生命中与命运相关的存在,都在这一瞬间于脑海中跑过一遍跑马灯。
等到这股混乱稍稍沉淀,她才缓缓抬起头,看向了茫然无措的莉拉泽尔。原本,她是想要征求莉拉泽尔的意见,想从那双眼睛里找到某种肯定,某种指引,可此刻的莉拉泽尔似乎同样被恐惧与无力感吞没,完全没有办法给出
答案。
丽弗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让心神平稳下来。她站了起来,步伐稳而缓慢,却带着一种决然的沉重感。她走向占卜杖,指尖微微颤抖地拂过身,那一瞬间就像是在向某种命运立下誓言。
当她再次回到永恒女王的身旁时,腐蚀的迹象已经进一步扩大。大片积雪被诡异的热量蒸化,升起一股淡淡的白雾,地面焦黑龟裂,宛如烈火灼烧过的伤疤。周围的树木更是转眼间枯死,生命力被抽走,只剩下空壳。
丽弗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拉泽尔。她对莉拉泽尔露出一个平静,甚至有些安抚意味的微笑,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周围的阿瓦隆姐妹与荷斯剑圣。所有人神情紧张,呼吸急促,手中的武器微微颤动,却又被某种不知名的
畏惧压制住,没有立刻上前。
在这一切目光的注视下,丽弗缓缓将占卜杖高举。
下一瞬间,她猛地将占卜插入永恒女王的腹部,动作果决,带着不可阻挡的决心,同时充满一种古老仪式的庄严感。
刹那之间,哪怕没有第二视的存在,也能清晰感受到,一道波纹,以永恒女王为中心扩散开来。接着,一道强烈的冲击波席卷四周,震得空气都为之一颤。那些惊愕万分,原本准备喝止,试图做些什么的阿瓦隆姐妹与荷斯剑
圣,全都被冲击波震飞出去,身体如同枯叶般在空中翻滚摔落。
等他们踉跄着爬起来时,眼前的景象已然发生了改变。肉眼可见的弧形防护罩显现出来,实质般将丽弗与永恒女王笼罩其中,那屏障泛着翠绿的光辉,隔绝了一切,像是将她们从世界中剥离开来。
丽弗没有理会疯狂拍打防护罩的莉拉泽尔,没有理会外界的呼喊与焦躁。她闭着眼睛,面容安静而专注,双手紧扣杖身,全身心沉浸在引导的过程之中。
在海岸的时候,她通过大地的谎言,发现了许多有意思的事与奇特的存在,那些东西曾让她隐隐不安,却也给了她某种预示。
。。。。。。
在生与死,在魔法与现实的缝隙之间,埃斯特雷尔漂浮着,就像被丢入无尽的痛苦之海。那痛苦没有形状,却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将她拖向深渊。她的生命已近乎枯竭,被铁刃所缚的力量抽空殆尽,只剩下零散的残余在支
撑,而她的灵魂,则脱离肉体,漂泊在某个荒凉的所在。
不,这并非单纯的『孤寂』。
孤寂至少意味着自我还存在,意味着还有呼吸与宁静,可她所处之地却没有宁静,只有失落与虚无。
孤寂反而成了一种她求之不得的恩赐。
她听见了嚎叫,在远方,在虚空,在时光之外响起。嚎叫高亢而又凄厉,带着难以形容的饥渴,正在逐渐逼近她。她知道,那并非无意义的回声,而是掠食者的狩猎之歌。哀号即是死亡的前兆,那声音,象征的便是终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