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双手按在桌沿,身子微微前倾,静静注视沙盘上的局势演变。
如果拉希尔在这里,看到眼前的沙盘,他一定会大吃一惊吧?
参谋们推演的不是别的,正是卡勒多部队沿着内海推进,向伊泰恩王国发动的进攻计划。与卡勒多方面粗线条的推演不同,塔里恩丹的推演更加细致,更加系统,仿佛每一块石头,每一滴海水都在他们的掌握中。
此刻,他们正针对一个细节反复演算:杜鲁奇从塔尔?塔瑞安萨登陆究竟需要多少兵力?在卡勒多主力部队赶回之前,能否以最小的代价彻底消灭塔尔?塔瑞安萨的守军?所需时间、物资消耗、航运路线,都被精确地推演。
以此为起点,他们层层延伸,演算出后续战局的可能发展。
马雷基斯静静地看着,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点了点头,那一抹认可没有言语,却足够让参谋们心中涌起力量。
他转身离开,脚步在会议室石质地板上回响,干脆而坚定。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绕过沙盘,推开另一扇厚重的木门,朝纽克尔所在的办公室走去。
“进度?”推开门后,他随意地对起身的纽克尔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懒散,却又透着不容拖延的急迫。
听到询问的纽克尔立刻从桌子上拿起一叠厚厚的报告,纸张被他捏得微微起皱,他快步走到马雷基斯面前,恭敬地递了过去。
马雷基斯接过报告的瞬间,视线落在那一页页密密麻麻的符号上,他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仿佛有一层雾气在晃动。那些符号,很多还是他自己当年按照达克乌斯的嘱托创建并沿用至今的系统符号。
此刻,这些符号却像无数尖针一样刺痛他的眼睛,纵使他能读懂其中含义,仍不妨碍他在看到一片片符号密集堆叠在一起时,心中升起一股生理性的眩晕感。
他努力压下心头的不适,迅速翻阅几页,找到自己所需的数据。确认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将厚重的报告递还给纽克尔,仿佛甩掉一个负担。
随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学着达克乌斯的表情,挑起眉毛,嘴角拉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故意做出大小眼的怪相,视线戏谑地盯着纽克尔。
纽克尔看到这一幕,整张脸顿时变得僵硬。他下意识抽了口气,露出无语的表情,好在他还是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只是嘴角抖了一下。
“达克乌斯要回来了。”马雷基斯伸出双手,毫无王者之相地胡乱挥舞着,像是在模仿一个过分夸张的吟游诗人,他嘴里念叨着,“呜呼,你要挨骂喽。”
那声呜呼拖得长长的,带着少年般的恶作剧气息,让整个办公室的空气一瞬间变得微妙。
“你。。。。。。”纽克尔愣了愣,伸手指着马雷基斯,嘴唇微张,却一时说不出话来。片刻后,他才无奈地摇头,随即露出苦笑。他心里很清楚,马雷基斯这句话并不是玩笑,而是一种预告。
一想到自己要面对的场景,他的表情便变得痛苦。
因为现在的达克乌斯,早已不是他最初见到的那个,可以随意被他摆弄的存在。
所有人都知道,达克乌斯极少发火,可一旦真正发怒,那场景之可怖,上到马雷基斯,下到普通民众,无一不心生畏惧。那不是普通的威压,而是一种直透灵魂深处的战栗。
纽克尔撇了撇嘴,摊开双手,做出我也没办法的表情,他自己知道,这事儿确实是没做好。
他甚至都不指望马雷基斯会帮他吸引火力,虽然理论上来说,马雷基斯在看完报告之后完全有理由直接对他大骂一顿。
可惜现实并非如此,责任还是要落在他自己头上。
谁让他是主要负责人呢?
他统管着全局,负责塔里恩丹的运作,卡拉希尔只是他的下属,而芬努巴尔与贝尔-艾霍尔虽然参与其中,提供协助,却不在直属体系内。更关键的是,在系统层级上,塔里恩丹的地位本就高于瑟渊驭涛,海军只是陆军的附
庸,必须服务于陆上的整体战略。
如此一来,出问题时,板子自然是先打到他身上。
“我还是习惯你穿着袍子的时候。”马雷基斯忽然冒出一句,语气里带着调侃。说话的同时,他抬起手,笑着在纽克尔的肩上来了一拳,作为两人之间一种轻松而又默契的问候。
拳头不重,却足以打破片刻的紧张气氛。
问候完,他转身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脚步微微一顿,他又回过头,看了纽克尔一眼。
“呜呼,你要挨骂喽。”他重复了一遍,语气比之前更随意,像是特意加深印象一般。
说完,马雷基斯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留下纽克尔独自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在无奈与苦笑之间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