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是半块硬得像石头的馕饼,有时是几条干瘪的咸鱼。
沈大起初欣喜若狂,夸赞阿黄聪明能干。
但渐渐地,他心中升起疑云。这荒时暴月,人都没得吃,一只狗从哪里持续不断地弄来这些食物?
而且,阿黄身上的伤越来越多,旧的未愈,又添新伤。
沈大不是没有看见,只是饥饿早已磨钝了他的良知。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若不是我救了它,这狗早就冻死在风雪里了。如今它回报我,是天经地义。
这样想着,他便能移开目光,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些食物。
直到那晚。
阿黄没有像往常一样准时回来。
沈大心中莫名不安,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走出破庙寻找。
终于在离庙门不远的杂草丛中,他找到了阿黄。
它浑身是血,气息奄奄,唯腹处有一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鲜血仍在汩汩流出。
见到沈大,它黯淡的眼睛亮了一下,挣扎着抬起头,用尽最后力气,舔了舔沈大颤抖的手。
沈大在它身下,摸到了一块冰冷的硬物。是一块腰牌,上面刻着“贡品”的字样。
原来……阿黄为了他,一直在冒险偷窃官府的贡品。
沈大抱着阿黄尚有余温、却逐渐僵硬的身体,想哭出声,却也只是干嚎了几声。
他哀痛的……也许是今后再也没有食物了。
哭声在夜风中渐渐停息。
一种更原始、更残酷的念头,在他看着阿黄尸体的时候,不受控制地滋生出来。
第二天,破庙里飘出了久违的、浓郁的肉香。
这异样的肉香,竟意外地引来了一队路过此地的商贾。
商队为报食肉之恩,将沈大带离了这个破庙。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昔日的乞儿沈大,凭借着自己的精明、狠辣,以及那说不清道不明、似乎始于一顿狗肉的“运气”,竟真的白手起家,富甲一方,成了威震一方的沈老爷。
他建起了深宅大院,良田千顷,商铺无数,还娶了位如花似玉的夫人。
府邸落成之日,宾客盈门,觥筹交错。沈大志得意满,享受着众人的奉承。
日子本该这般富贵荣华地过下去。直到府里新来了一位管家,姓林。
这个老妇人不过四十左右,面容普通,还有些跛脚,但待人接物却是极有分寸,将府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深得沈老爷信任。
但是……自从林管家进府后,府中的下人渐渐变得有些奇怪。
他们依旧各司其职,但眼神时常空洞,动作也略显僵直,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沈府偌大的宅院,白日里尚且热闹,一入夜,便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沈老爷总觉得,这个府里……似乎只有他一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