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看她。原来说重话的是他,而她所言明的,连重话都算不上。是不是因?为对他再没有念,没有怨,更没有喜欢——他好似真的失去了她。“不若先用膳吧。”喜恰轻叹了一声,仿佛不愿多与他争辩了。原来,狭窄的石道长廊已至尽头,壁烛的微光乍然被前厅的明灯压过。无底洞这样温暖,可哪吒的心却难以如这般豁然开朗。她的平静无波,更显得此?刻的他徬徨失措,惶惶难安。对比这样鲜明又刻骨。最后,少?年浑然不觉自己已将手心掐得生疼,只是苦涩着?摇了摇头,他闷声不吭,往喜恰为他备下的屋子?走去。怀抱喜恰没有拦着他,她在少年身后默默看着,一时也无所言语。失去的记忆究竟有多少,她不?知道。可她心中无比清楚的是,从被贬下凡的那一刻起,她已经下定决心要遗忘过去,要释然?往事,重获新生。她并没有那么想知道那段过去。甚至方才她还在想,若是她真的曾与哪吒有过纠葛,不?如就此说开,补偿他了却这段恩情,如此也算是两清了吧?“夫人。”将离原在不?远处,看了看哪吒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她,微有诧异。“夫人这是与义亲闹了别扭?”看出喜恰面上没太当回事,于是将离的语气也很和缓,“我这刚端了桃子来夫人还要尝尝么?”喜恰一顿。对了,她原本是留了桃子,说等他回来一起吃。花果山产的桃子水灵,粉嫩皮薄,看着也实在诱人,喜恰将心中莫名生出的情绪压下,缓缓走?上前。将离递了一个长得最好的给?她,一边与她说着陷空山的家常琐事。“小?锦鲤们快要化形,我这几日选了几批布料,届时想做成小?衣裳赠予她们,夫人可要帮我挑一挑。”清甜的口感叫人心情不?免愉快,终于足以将藏在心中最深处的烦闷驱散几分,喜恰牵起唇角,露出一个笑?来:“自然?要帮,我也得给?她们备上一份了。”“夫人能庇护陷空山众多?小?妖们,本已是我们的大礼了。”喜恰微怔,抬眸看向?将离。却听将离笑?着继续道:“妖精们之间讲究弱肉强食,能者居上,只是一座山头就能为落脚之处打得头破血流。更不?论如今西行取经人的事闹得妖心惶惶,哪个妖精不?想有一片安定的居所呢?”还能有一个法力高强,又为人和善的大王庇佑。“可是”喜恰的声音顿了顿,忽感艰涩,“我也在找取经人”将离只是摇了摇头,并不?在意,“夫人心善,与那大唐圣僧本也是前世善缘,又不?似其他妖精那般要将他拆吞入腹,定然?不?会有什么危难的。”喜恰却沉默不?语起来。唇颊边还蔓延着那股清甜,可喉咙却好似干涩发痒,她的心跳声也变得有些沉重。真会如此么?杏仙提醒了她,奎木狼的事也还历历在目,他本也是天上仙,堕凡为妖后,与取经人沾染上因果,最后只能回天庭受罚。可是,她实难放下难以说究竟是什么感受,只觉她失去的记忆太多?,连带着灵山旧事也变得模糊起来。她看不?清旧人,识不?得旧人,可拨不?开的云雾里一直有执念在作祟,其中藏着理?不?清的爱与恨,嗔与痴,晦涩难明。直到难以确定那个人究竟是谁,是不?是金蝉子。寂静里,心跳声越来越快,连带着脸颊也有些发烫,喜恰微怔,以灵力将怪异的感受压下去,脑海里忽而又闪过一个或能化解危难的办法。哪吒方进屋,便觉得喉间腥甜,忍不?出咳出一口血来。仙神?的血中有极盛的灵力,红似艳火,灿若流金,血迹顺着白?皙的下颌滑落,又在地上溅开。喜恰在凡间的日子并不?亏待自己,屋子里铺就的都是凡间贵族时兴的莲地砖。这间屋子甚至用?的白?玉料,不?染尘埃的莲浊染血色,变得触目惊心。哪吒眼眸一深,刺目的色泽更使人难堪,他挥手将血迹全部抹去。仙山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灵山那道界定乾坤的结界极强劲,即便是他也很难化解。可今早他走?得太匆忙,忘记给?她留信,他怕她担心,才强行破开结界,赶在夜里回来。不?过一日,一朝一夕。即便他这样急切,一得知她被贬下界后就马不?停蹄找她,一找到她便迫不?及待与她在一起,一想到他没有留下信笺便心急如焚赶回来,他总想着快一点,化解所有的矛盾,破开所有冲突可破裂的口子就犹如流沙,弥补变得空洞,挽留变得徒劳。于事无补。少年苦笑?了一声,只觉喉间的血腥味愈发浓郁,似乎仍有一口血咯在其中,叫人神?思恍惚,目眩神?摇。自重逢后,她虽时而表现出疏离,但大多?时却仍是温柔和善的,他本以为本以为只要努力几分,学会改变,她早晚会如从前那般模样,他们还能回到过去。可此刻,满怀的信心好似气馁。他浑浑噩噩走?至床榻前,一言不?发躺下,可回忆那样清晰且刻骨,让他心中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