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酒曲已经形成了专门的酒曲贩卖行当,杨修在从那三人那里问询了酒曲制作的过程后,为免耽误乔琰折腾这酿酒行当的进程,专门寻了晋阳城中最出名的一户酒曲商。
这大概便是酒曲和原料得买贵的,人力可以雇佣便宜的……的直白表现。
毕竟等乔琰看到杨修的时候,看到的是他在第一轮发酵过程中自己也参与人工搅拌和压榨的过程去了,将自己也变成了个包吃包住就够了的廉价劳动力。
倘若杨太尉亲自在这里的话,大概没法想像他的好孙儿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但反正多吃一点苦头对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也没坏处,乔琰毫无心理负担地让他也把随后的煎酒和分酒的活也跟着做了。
按理来说,在这种乔琰只是负责督办的环境下,鲍鸿完全没必要觉得她是在做什么不务正业的事情,奈何她每次投放加料的事情,都必定会不管手头在做什么也要赶去,而后才折返回来继续手上的工作。
乔琰知道自己是在放长线钓大鱼,鲍鸿可不知道这一点。
以至于在得到乔琰邀请他前去品鉴浊酒的时候,鲍鸿甚至生出了一种这是不是多少有点不合时宜的感觉。
这位县侯……实在做事风格出人意表。
然而当他饮下这小半杯烫过的新酒后,他却将先前的想法给尽数抛诸于脑后了。
此酒甚妙啊!
这酿酒的原料和酒曲,连带着酿造的环境和工具,他都是见过的,却绝没有想到,在这等粗劣条件下酿造出的酒,竟然会有此等香醇的风味。
然而他口中尤有回甘滋味之时,却忽然听到乔琰问道:「以鲍将军所见,此酒可堪为英雄酒?」
什……什么酒?
43。043(一更)晋阳王氏
鲍鸿这人怎么说也是在京城里混的,那些个话中潜藏深意的东西,他就算说不来,听总是听得明白的。
听那些人打哑谜打多了,他也有了那么点自认为可以算是直觉的反应。
比如说现在,在乔琰问他,此酒可否叫做英雄酒的时候,鲍鸿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句话像是在说,他既然已经喝了这壶酒了,是不是就该当去剿匪去了,所谓烈酒壮胆送行正是如此。
虽然这酒不那么烈,但显然意义也……也大抵就是如此了。
鲍鸿的表情定格在了当场。「乔侯莫要与我开玩笑……」
他如今带着抵达这乐平的也只有两百多人而已,再如何算得上是精锐兵将,也难应付数十倍的敌人。
这不是去当英雄,是去送死的!
他刚琢磨起了自己也效仿那先前的乐平县令,直接包袱款款跑路的可能性,又忽然见到乔琰笑了出来,「鲍将军想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是在说此酒醇厚,堪配英雄饮,若要取名何不叫做英雄酒。」
鲍鸿一怔,讷讷回道:「……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还好他刚才没有直接将自己的心里话给说出来,不然岂不是很尴尬。
他紧跟着又听到乔琰说道:「并州之地苦寒,对酒需求更大,且边关将士戍守比之境内更多战事,一日之内便不知有多少英雄人物,此酒既诞生在并州,便也自当与此地契合,否则岂不可惜。」
鲍鸿不懂那些个销售套路,却也听来觉得其中颇有可行之处,问道:「那么乔侯是要将此酒打出这个名声来?」
「倒也不是。」乔琰的回答让鲍鸿不由一噎。
他发觉自己便不必想着能看透这位君侯,然她神色从容言辞笃定,分明也不像是存着什么寻他开心的意思。
乔琰又道:「鲍将军莫要忘了,我此前便同杨修说过,这酿酒改良一事,本就是为了打通我们与此地酒坊的关系,以酿酒之方换取对方采购米粮的渠道。现在也不该本末倒置。」
「一来我们还不曾有这个大规模生产酒的本钱,乐平今岁减免亩税,发展农耕的想法并不会改变,二来我乔琰就算是个县侯也到底是此地的外来户,贸然和人竞争,于乐平无益,只有结怨而已。」
「三来——如今不过是个尝试而已,往后保留这十方陶鍅继续提升,尚不知会到何种程度,何必急于站到台面上来。」
鲍鸿:「那果如乔侯所说,又何故要提英雄酒三字?」
「不过是为了更多的利益而已。」
乔琰的这个回答让鲍鸿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自觉自己不算是个聪明人,再一看杨修也没听懂乔琰的想法,他那些微的郁闷情绪也就不翼而飞了。
再者说,他也实在没有郁闷的必要,反正他出动些许兵卒协助陶鍅之中的酒分装搬上车,便能从乔琰这里得好酒一品,总的说来他还是赚了!
正是如此!
他何必费脑子想那么些个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