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或者,有没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你做的?”
沉寂是有代价的。在宇文敬拖着破碎的身体一心求死的这些年里,曾经追随在他身边的人都渐渐走光了。
虽说这其中不乏有直到现在也仰慕着宇文敬、想要追随他的人,也有坚定的认为只要嫡子不死、家主之位就该由嫡子来继承的纯长幼论者,但宇文敬并不打算立刻就向这些人求助。
原因很多,其中有宇文敬并不想让这些人立刻旗帜鲜明地开始站队、与自己弟弟对立的因素在,也有宇文敬不打算照单全收所有“支持者”的因素在。对宇文敬来说,不支持自己的不一定是敌人,就算是敌人也未必能对自己造成致命打击。把支持自己、可理念与自己天差地别的人放在身边,反而才是埋下了难以根除的祸端。
但,不向这些人寻求帮助,就意味着宇文敬能够做到的事情相当有限。
宇文敬对现在的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他可不会在叶棠面前托大,承诺会加倍还上叶棠的恩情——雪中送炭的恩情本就不是物质可以完全量化的。想要用物质两清恩情本身就是一种对他人情义的践踏。
所以宇文敬不说“还”,只问叶棠有没有什么是他能给她的,能为她做的。
他想投桃报李。哪怕他能派上的用场,在眼前这位大能的眼里,不过微末。
“还真有一件事。”
叶棠像是想起了什么。
“待你除掉你父与你弟,记得把你家中的妹妹们都赶出门去。”
“赶出门?”
宇文敬愕然:“她们都是从小锦衣玉食惯了的千金小姐,把她们赶出门去不会太……”
“你是想说这不会太残忍了吗?”
宇文敬没有问叶棠她为什么要她这么做的理由,也没有否定叶棠提出的要求。他的问题本身既代表他已经在考虑按照叶棠的要求把他那些异母妹妹们赶出门去后会发生什么。
对于这点,叶棠是满意的。
“那么,我来问大公子一个问题好了。”
“你见过被饲养的家畜吧?那些家畜比之外头的禽鸟,谁更幸福呢?”
被豢养的家畜之所以可怜,那是因为豢养家畜的人早已经看到了它们的结局。
这些家畜生来只为一件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被宰杀,被烹调,再被端上人的餐桌。
但对于家畜来说,又如何呢?
栏中的家畜每天都能吃饱喝足,不用辛苦地四处刨食儿,也不必总是小心翼翼地警戒着天敌的袭击。它们睁眼就能吃,闭眼就能睡。它们不用工作,甚至不用动脑子。它们的一生远比那些还没从蛋里孵出来就被天敌打碎了蛋壳吞掉的禽鸟长,也比飞不起来就会从窝里砸到地上、翅膀受伤后就只能等着被其他动物吃掉的禽鸟要来得平顺安然。
它们在被送去屠宰的路上都不会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它们哪怕是到了人类的屠刀之下也只会被一刀毙命,不会被天敌追着跑上许久,在长久的恐怖与疼痛中度过自己生命最后的时光。
“我不是在否定家禽家畜的价值与存在意义,”
“我只是可惜被关在圈里的家禽家畜永远长不出可以飞的翅膀,永远不会有箭射不进的鬃毛。”
“愿意回到栏圈里的家禽家畜,就只有作为家禽家畜的价值吧。但能长出可以飞的翅膀的,能磨砺出獠牙尖爪的,只把它们当作是可以食用的一团肉……你不觉得浪费么?”
叶棠的傀儡明明是没有生命的造物,但在她的操纵之下,它们就像她的孩子,静静地环绕在她的周围、匍匐在她的脚下。
如此异样的画面本该让宇文敬觉得恐怖,偏偏,宇文敬在叶棠身上感觉到的,是一种母性。
一种不论自己的孩子长相如何、出生如何、能力如何,都平等地爱着孩子们、给予孩子们机会与试炼的母性。
“大公子,幸福是因人而异的东西。”
“在你看来,将你的妹妹们赶出家去是残忍的事。”
“但你确定让你的妹妹们留在家中,她们就能像你认为的那样,理所当然地得到‘幸福’吗?”
轻抚其中一个傀儡的脑袋,为其调整了一下发际线的位置,叶棠道:“若是有人被赶出去后无论如何都想回来,那你便收下她们。有此波折,她们今后必定对你忠心不二。就是你叫她们为你去经历比死更可怕的事,我想她们也会毫无怨言地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