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元滢滢哎呦一声,吕西翎转身,尚且未曾询问发生了何等事情,就被纤细的背晃了眼睛,微微出神。
婢女扶着元滢滢的手腕,汗巾沿手臂而下,轻轻擦动。吕西翎看到蜜色中有一点淡红。他走近了看,见是个牙印的形状,顿时耳根发烫。那样的位置,只能是他留下的。但吕西翎记不清楚是何时意乱情迷,才冒失地咬了她。
意识到元滢滢背对他,即使他如何看,她都无法察觉后,吕西翎便光明正大地瞧看起来,忽然觉得,他的夫人生得确实美丽。
吕西翎没有因为成亲就浪子回头,收心归家,铺子仍旧由吕皇商管。他整日流连街市,但府上灭灯前一准回来,钻进房里同元滢滢胡闹。
元滢滢对吕西翎的耽于享乐接受良好,她以为无尽善尽美之人。她如今的日子可比过去快活多了。阖府上下都敬重她这个少奶奶,再不会有人拿她随口说的话编排是非,她可以畅所欲言。
元家来过几次人,为的是妹妹出嫁,弟弟请先生,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来要银子。仿佛当初元父不是嫁女儿,而是做生意,嫁妆就是他的本金,现如今要收利息了。
他们最初寻元滢滢,想靠吕家少奶奶的身份支银子。话太委婉元滢滢听不懂,待后母挑明了,元滢滢无奈道:“我做不了主,府上是公公当家,我哪来的银子。”
这话真假参半。吕家确实由吕皇商管家,若是给了吕西翎或元滢滢,或许没两天就败光了。但元滢滢有月银,银子不够了随时去支。管家得了命令,只要是少奶奶用钱,不问原因立即奉上。
但元滢滢不愿意帮忙,她记得被削减月银,支钱不成反而被骂的过去,当然不肯轻易开口允诺。但后母未曾死心,竟径寻了吕皇商。
吕皇商人精似的,大方地给了银子。一次,两次。在元家第三次登门前,吕皇商先去拜访,说他惹上了麻烦,要上下打点,需得元父帮忙。正如元父曾经说过的话,他们亲家之间应如同一家。元父隐约自得,想到吕皇商再家财万贯,但仍旧是一个商人,碰上事儿了需得他做官的出马。
听完了吕皇商所说的“麻烦”,元父变了脸色,因为吕皇商为了给宫中采买布料,得罪了几位官员,皆是一品二品大员,远在元父官位之上,另开罪了一位王爷。全都是棘手的麻烦,元父脸色青青白白,推脱身子不适,送客出门。
元父之后和吕皇商少了联系,连过节都不登门拜访,和之前的热络截然不同。他唯恐吕皇商的祸事沾染到自己身上,丢了官位,失了性命。
管家感慨吕皇商宝刀未老,三两句话断绝了元父继续索要银子的心思。
吕皇商命人告诉元滢滢一声,免得彼此说漏了嘴,惹得元父怀疑。元滢滢得知后心情畅快,听到元父不痛快她就痛快。
过了几个月,眼看吕家安安稳稳,没有祸端发生,元父方才意识到是受了骗。他心中不忿,但骨子里有清高气,不愿再登门,只私下里给元滢滢递了话。
元滢滢拆开信,让婢女念出。
“……父女再有嫌隙,也是骨肉至亲,无法更改。你一心帮着你公公,岂不知他如此待我,便是看轻了你。你看着元家遭欺负却冷眼旁观,令为父心寒。待日后吕家欺负你,家中无人会为你出气。倘若你迷途知返,家中仍是你身后之助力……”
元滢滢没回信,元父言辞恳切,她却一个字都不信。贫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昔日她人住在元家,整日在元父面前走动,都不曾得过他一点半点好。元父肯说软话,非是他突然有了慈父心肠,而是有求于元滢滢。倘若如元父信中所说,吕家厌弃了元滢滢。元家才不会出面,除非能够有利所图。
元父长久得不到元滢滢的回信,便知她的态度,大骂铁石心肠,不孝的女儿。
吕西翎有个“蛐蛐儿窝”,是单独辟出来一间屋子让他放心肝宝贝儿们。元滢滢进去瞧过,竹编藤织的小笼子,悬在细绳上,叫声从未中断过,不是这个叫,就是那个叫。元滢滢仿佛明白,为何把蛐蛐儿窝放在家里最偏僻的地方,因为这里无人经过,所以吵闹不会招人烦。若是摆在厢房附近,想必叫声会让吕皇商觉得不耐,一气之下把蛐蛐儿都扔出去。
元滢滢试图了解夫君的一切,认为如此才能投其所好,更得吕西翎的欢心。
元滢滢和吕西翎只有在软榻才有亲昵,平日里她见不到吕西翎的面。他常常不在家,整日往外面跑。婢女伺候元滢滢时间久了,便一心向着她,为她考虑,忧心吕西翎会在外面养小的。元滢滢托腮,腕上的嵌红宝石金手镯轻轻摇晃,问道:“他过去也这样,公公不担心他在外面胡闹?”
“那不一样。”
元滢滢好奇哪里不同。
婢女道:“少爷过去没成亲,还是……他懂了男女之事,心里不只有蛐蛐儿,也有了女人。听闻外面的花街柳巷,惯有会迷惑人的女子。少爷被她们迷住了,少奶奶你可怎么办啊。”
元滢滢遭她一说,顿时也开始担心。她没有法子,径直去寻吕皇商,直言道:“我担心夫君,他万一有了旁的女人,我就……”
她就如何,接下来的话却是说不出口了。
元滢滢说了错话。她闭上嘴唇,想到吕皇商会觉得她嫉妒成性,不担心吕西翎的身子,只想着自己。只是元滢滢脑袋笨,想不出机智的法子弥补,只能微垂眼睑,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吕皇商早知她的性子,向来是心中有什么嘴上说什么,便未多想,道他命人前去查看,发现吕西翎有不规矩立即带人回来。吕皇商可以放任吕西翎玩物丧志,但不可让他流连烟花巷,以免伤神损身。
仆人回禀道,吕西翎并未往暗巷里钻过,旁人引过他几回,他未曾答应,只道若是爱美色,何需在外面找,他家中的夫人模样已经够美。无论旁人如何劝,用了各种法子,吕西翎只玩蛐蛐儿,旁的赌钱美色抽土烟一概不沾。
元滢滢听罢放心,想到她夫君虽无十分志气,立志做一番大事业,是个纨绔子弟,但总不太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