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厌一怔,看着表情空白的父女二人,文荷回身拉住他臂弯,一点停留的意思也没有:“大晚上的跑过来看两个亡命之徒,不如早点睡觉来的好。”
“好。”虽然不清楚缘由,但大抵他们说的都是对她无用的东西,师厌在右侧翼护着她往回走,文世修与文连紫二人显然不肯放弃这唯一的生路,气喘吁吁地拦在师荷二人面前。
“阿荷,爹爹说的都是实话啊,”文世修走投无路之下,心慌意乱到开始琢磨这要不要出底牌:“你阿娘她给你留了许多东西存在爹爹这儿,当年她……只要你帮爹爹这一次,爹爹保证能够东山再起,你今后就是名正言顺的官家小姐,爹会视你如掌上明珠的,阿荷,给爹爹一次机会吧,啊?”
“你似乎误会了吧,”文荷看了一眼形容枯槁的文世修:“陈娥留下什么,我并不在乎。”
“什么……陈娥?她是你的亲娘啊,你怎么会不在乎她……”
万万没料到文荷竟然直呼其名,此时就连文连紫也呆住了。
“是我天真了,还以为你手里真有什么可用的筹码,”文荷叹了口气:“浪费时间。早知道有钱没命花,何不在做官时挥霍几把,非要挣个好听的名声。”
“不,还有的,爹爹这些年结交的王公贵族不在少数啊,”文世修语无伦次道:“阿荷要是想做什么,有爹爹说情,说不定成事能快些,那批私兵给了阿荷,需要粮草也需要统领吧,你大哥不中用了,在兵部爹爹还有几个可靠的旧识……”
“我有师厌了,”文荷微笑道:“您安心上路吧。”
“你也是文家人!别,别以为有私兵傍身就能全身而退,”软话说不动她,文连紫只能彻底撕破脸:“我现在折返回去,跟刑部揭发你尚未身死,你也逃不出去,现在救了我们,还能一起想想办法,休想置身事外!”
“是吗?”文荷单手托着下巴笑了笑:“我什么时候是文家人了?族谱上可有我的名字?”
文连紫喉中话语卡了卡,文世修攥紧拳头,脸色阴沉下来:“不论如何,你与秦伯侯府有过婚约,如今秦家遭难,你也作为文六小姐闹出过乱子,刑部不会单单漏了你……你我父女的血脉,可不是一纸族谱可以斩断的。”
师厌听得忍不住发笑:“回去报信?若她开口,在此地杀了你们,便不会有口信了。”
他眼神如鹰隼,身上那股冷血凌虐的气息绝非作假,是个再危险不过的人物,正是因为文荷身侧始终有他,父女二人才迟迟不敢僭越,否则早就联手绑了文荷。
方才被逼急了文连紫才说出这番话,此时见到师厌寒冰似的眼神,她不由得心里发怵,颤着嘴唇退后几步。
“你不能杀我们的,我是你的亲姐姐,他是你的亲爹……”
文连紫心惊肉跳,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衣襟,似乎害怕那致命处被人毫不留情地贯穿。
“来时路上,山里潜伏了数头饿狼,”文荷睨眼道:“近来我接手事务颇多,没空替你们安排什么体面的死法,这里虽比不上黑鬼山,也是极好的埋骨之处,文连祁已经在等二位了。”
费劲心力找来的火堆在夜风中熄灭,视线陷入一片黑暗,文连紫惊叫一声,文世修则不管不顾地发狂扑了上去,被师厌抬手掀翻,掼在墙上不知断了几条肋骨,空气中只剩带着血腥气的的艰难喘息。
“寿典之夜,文荷被逼跳江身死鱼腹,寿典后,文家上下满门抄斩,不留活口。”文荷踱步行至洞口处,乌云荫庇下的月光撒下淡淡银辉,落在美貌无暇的一张脸上:“今后,活在世上的,便是名正言顺的陈文荷。”
二人离开,野兽蚕食的窸窣声响很快响起,失去火光的掩护,饥饿已久的狼群涌入其间,不多时将惨叫的父女二人生啃成两具白骨。
半人高的灌木拂过腰际,陈文荷与师厌并肩行在这稀薄月光下。
师厌瞧她神色,丝毫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她沉静的面容不知继续思索着什么,也未被那吃人的动静打扰。
“文世修在开封哪些地方藏了东西,我能替你找到,”师厌道:“如果你想要,不出一月,我能把它们全挖出来。”
“嗯?”陈文荷略微回神,瞧见他表情认真,摇摇头:“我并非因为不愿救他而假意不在乎,没有那个必要。”
“……文连紫没有理由现在还说谎,你娘不是很早就离开你了吗?”师厌迟疑道。
“她么,是走的很早,”陈文荷绕开地上一个明晃晃的水坑,谈及陈娥,脸上还是没什么波动:“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对自己的生身父母感兴趣,只要我好,她就该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