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莫名感到胸口一热,眼眶湿润。有些父母抱紧了孩子,有些恋人十指相扣,有些独居老人拿起电话,拨通了多年未联系的亲人号码。
而在南太平洋的海面上,那面古老的镜子依旧漂浮着。
镜中影像不断流转: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战俘营中两名敌对阵营士兵合唱家乡民谣、火星殖民地上两个不同种族的孩子用笛子合奏童谣、宇宙尘埃中的光态生命体围绕一段旋律缓缓旋转……
镜缘的文字再度变化,字迹温润如玉:
**“言语终将枯竭,但倾听永存。
此即文明之续,此即不死之证。”**
数日后,科学家监测到,地球自身的磁场频率发生微妙偏移,与《回响之歌》的基本音律趋于一致。更奇特的是,全球范围内的新生儿出生时脑电波模式出现共性??在深度睡眠阶段,会自发产生与“聆听”相关的神经振荡,即便在无声环境中也是如此。遗传学家推测,这是长期文化熏陶引发的表观遗传变异,意味着“倾听能力”正在成为人类潜意识的一部分。
又过了五百年。
地球已不再是唯一的“发声体”。
在木星轨道附近,一座巨大的环形空间站常年播放由AI整理的人类历史音频档案,其中包括阿禾录制的原始教学录音。而在半人马座α星系的一颗类地行星上,一群由基因编辑技术诞生的新人类族群,正用改良版的竹笛演奏融合星际信号的交响乐。他们称自己为“回音之后裔”,坚信音乐是连接多元宇宙的桥梁。
至于昆仑笛坊旧址,早已化作一片神圣禁地。
传说每逢月圆之夜,若有心诚者独自登顶,在废墟中静坐至子时,便能听见一阵极轻极柔的笛声从地下传来。那不是任何现存乐器所能发出的音色,空灵澄澈,仿佛来自时间之外。听过之人无不泪流满面,事后却记不清具体旋律,只记得那一刻,心中所有孤独都被温柔填满。
考古学家曾在遗址深处挖掘出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一行小字,风格与阿禾亲笔极为相似:
>“我不是先知,也不是救世主。
>我只是一个曾经听不见,后来学会了倾听的人。
>若你读到这些文字,请替我做一件事:
>回头看看身边那个一直没说话的人,
>然后轻声问一句??
>‘你还好吗?’”
许多年轻传灯人以此为信条,行走于世间。
他们不再执着于宏大叙事,也不追求奇迹再现。他们只是走进医院病房,为临终老人吹一首故乡小调;蹲在街头巷尾,教流浪儿童用铁皮罐打出节奏;坐在监狱探视室对面,陪囚犯回忆童年母亲做的饭香……
有一天,一个小女孩问老师:“为什么我们要学吹笛子?”
老师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因为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机会说出‘我爱你’,但我们可以通过音乐,让他们知道,这句话一直都在。”
小女孩想了想,认真地说:“那我也要当传灯人。”
老师笑了:“那你现在就可以开始。”
于是她拿起一支简易竹笛,鼓起脸颊,用力一吹??
“呜……”
声音嘶哑难听,像是猫叫。
但她笑了,老师也笑了。
远处山坡上,一朵野花随风摇曳。
花瓣飘落的瞬间,仿佛有谁在风中轻轻应和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