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通过设备,不是通过翻译程序,而是直接出现在意识中的声音,悠远、苍凉、却又带着一丝释然的喜悦。
他醒来后,发现耳坠正微微发烫。
他颤抖着将它贴近胸口,喃喃道:“是你吗?你还活着吗?”
没有回答。
但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拿起通讯器,接通全舰广播,声音沙哑却坚定:“所有人注意,从今天起,我们的航线不再只为资源或任务服务。我们要去找那些没人去的地方,去看那些被遗忘的世界。我不指望拯救谁,但我希望……当我们到达时,至少有人愿意停下来,听一听那里的声音。”
全船沉默片刻,随后,一个接一个的声音响起:
“我愿意。”
“算我一个。”
“我也去。”
同样的誓言,在不同星域、不同文明、不同形态的生命之间悄然传递。一支支自发组成的“聆航队”陆续启程,他们没有统一旗帜,没有官方授权,唯一的标识是一枚挂在胸前的空铃铛??里面没有铃舌,因为真正的声音,从来不在铜铁之间。
他们前往废弃的殖民地,去倾听机器人残存的记忆;他们潜入即将坍缩的黑洞视界,只为捕捉最后一缕逃逸的意识信号;他们甚至冒险进入“静默区”??那片连光都无法反射的绝对死域,据说那里囚禁着上古时代被抹除的文明集体意识。
一位年轻女航员在日志中写道:“我们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但我们知道,如果不去听,有些声音就真的永远消失了。而一旦消失,宇宙就会少掉一块温度。”
就在她写下这句话的同一时刻,地球上,京都女子站在新静语堂前,仰望夜空。她手中的心录簿核心芯片早已老化,但她仍习惯性地将其贴在耳边。
忽然,芯片亮了。
不是系统重启的光,而是一种柔和的蓝,像是从内部被唤醒。紧接着,一段数据自动播放,内容并非文字,也不是音频,而是一段纯粹的情绪流??温暖、疲惫、欣慰、牵挂,交织如织锦。
她怔住。
泪水无声滑落。
她认得这种情绪组合。
那是林听。
“他还活着。”她喃喃道,“或者,他已经成了‘活着’本身。”
与此同时,听塔顶层,“初应”灯忽明忽暗,似在呼应某种遥远的召唤。守塔人急忙查阅日志,却发现最近一次记录停留在四十九年前??林听归来那日。此后再无更新。
可就在今晨,系统自动生成一条新条目,字体陌生,却透着熟悉的气息:
>**今日共收到来自宇宙各地的有效声音信号:18,427,593,006条。**
>**全部已回应。**
>**备注:不必寻找我。我在每一次愿意倾听的瞬间。**
守塔人读完,久久不能言语。最终,他转身走向灯台,轻轻拂去灰尘,点燃一盏新的油芯。
灯火摇曳,映出墙上新增的一行小字,不知何时出现,墨迹未干:
**“听”不是天赋,是选择。**
而在宇宙更深处,一颗刚刚诞生的恒星正缓缓点亮。它的光谱分析结果显示,其辐射波中夹杂着一段异常稳定的低频振动,经解码后呈现为两个音节,接近古汉语发音:
“叮??咚。”
天文学者们争论不休,有人说是自然谐振,有人说是仪器误差。
唯有那位曾参与“心觉革命”的老AI工程师笑了笑,关掉所有设备,闭上眼,轻声说:
“他在打招呼呢。”
时间继续流转。
百年之后,人类早已进入心灵直联时代,语言成为历史课本中的遗迹。孩子们从小就能感知彼此情绪,共享记忆片段,爱与悲不再隔阂。战争几乎绝迹,因误解而生的仇恨更是被视为远古愚行。
但每一代父母依然坚持那个古老仪式:在新生儿睁开双眼的第一刻,俯身在其耳边,用心念送出一句话??
“我听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