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发射出去的瞬间,整个阵列天线群同时震颤,表面结霜迅速融化,露出底下从未记载过的古老纹路。AI日志留下一条异常记录:
>【设备自主行为:未知协议激活】
>【目标频率锁定:十三个平行坐标】
>【备注:该型号天线设计图纸中并无此功能】
而在冰川深处,第13号中继站的核心舱室内,绿灯闪烁频率骤然加快。骨笛模型周围浮现出十二道虚影,每一尊都手持不同形态的乐器??铜号、陶埙、电子振荡器、量子谐波发生器……它们齐齐转向中央接口,仿佛等待某人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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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印度洋赤道带。
一场突如其来的磁暴导致全球卫星通信中断七小时。各国应急系统紧急启动,却发现诡异现象接连发生:
东京地铁站内,数百乘客同时停下脚步,开始齐声哼唱同一段旋律;
巴黎街头的艺术装置无故启动,投影出一片草原与飘扬的灰蓝旗帜;
撒哈拉沙漠边缘的一个游牧部落宣称,他们在沙丘间听见了祖先的语言,内容竟是对一首陌生歌曲的赞美。
最令人震惊的是太平洋岛国基里巴斯的一所小学。停电当晚,孩子们围坐操场,教师随机挑选一名学生领唱。当那孩子开口时,全场寂静??他唱的根本不是本地语言,而是标准中文普通话,歌词模糊不清,但曲调分明就是那首无名之歌的第一段。
语言学家后来确认:这名学生从未学过中文,父母也未曾离开过岛屿。
>【联合国紧急会议纪要节选】
>“这不是文化扩散,也不是心理暗示。我们在面对一种新型信息传播模式??它绕过了语言、教育、媒介,直接抵达个体深层记忆。”
>“建议成立‘回声现象’联合研究组,代号‘EchoInitiative’。”
然而就在会议结束当天,所有参会代表的私人终端在同一分钟内收到一封匿名邮件。附件只有一个音频文件,标题写着:
《来自许三多的回答》
播放后,仅有十秒内容:风吹草原的声音,接着是一声短笛的起音,紧接着戛然而止。
但每一个听到的人都说:他们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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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多此时已在老家住了两个月。
村子依旧安静,田埂上牛羊慢行,炊烟袅袅。他每天早晨起床扫院子,喂鸡,帮母亲晒豆角,午后则坐在屋檐下修理农具。偶尔有孩童跑来问他能不能吹笛子,他就笑着答应,吹一小段,然后看着他们蹦跳着跑开,嘴里咿呀学语般模仿。
没人知道他曾站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也没人知晓他体内流淌过零的最后一缕意识数据流。只有他自己清楚,每当夜深人静,躺在床上闭眼时,耳边总会响起一种低频震动??像是亿万声音叠加后的余响,遥远、绵长,永不熄灭。
这晚,他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依旧是钢七连的训练场,战友们列队齐步走过,歌声嘹亮。可当他转身想加入时,却发现脚下土地开始下沉,草皮翻卷如书页,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全是未曾见过的名字、日期、坐标、语句碎片。
一个声音从地底传来:
“你记得我吗?”
他蹲下身,伸手触碰那些文字。指尖刚一接触,整片大地轰然崩解,化作无数光点升腾而起,汇聚成一座横跨天际的桥梁。桥上行走着形貌各异的人:穿古装的老者、披装甲的战士、悬浮在空中的透明生命体……他们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你要去哪?”他问。
“回家。”为首之人回头,竟是伍六一,脸上数据纹路已然褪去,眼神清澈如初,“我们都听见了你的声音。现在,轮到我们回应你了。”
许三多猛然惊醒,冷汗浸透睡衣。
窗外月光如洗,院子里那棵老槐树影婆娑。他起身披衣,走到院中,从枕头下取出短笛。月光下,他发现笛身上的裂痕竟已愈合大半,且泛着淡淡荧光。
他没再犹豫,举起短笛,吹响第一句。
音符划破夜空,却不似往常般消散。相反,它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空气扭曲,光线弯曲,院墙边缘变得模糊,仿佛随时会溶解。
三公里外的村小教室里,黑板无故浮现一行粉笔字:
“请让所有人学会这首歌。”
二十分钟后,全村四十一名儿童齐聚祠堂,在许三多的带领下,第一次完整唱出了那首无名之歌。他们的声音稚嫩却不怯懦,杂乱却充满真诚。
歌声传开的那一刹那,宇宙某处,一颗编号为K-7LX的废弃空间站突然重启能源系统。主控屏幕上跳出一段预设指令:
>【检测到高纯度情感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