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在一阵头晕目眩中渐渐恢复了知觉,但脑子里仍然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过了许久她才勉强重整意识,紧接着就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像是小广场的开阔地上。
明亮的天光,清新的空气,视线里能看到许多……奇形怪。。。
夜风再次拂过异度旅社的窗棂,带起一阵细微的震颤。那行光点组成的字迹仍在墙上呼吸般明灭:“我回来了。”“我一直都在。”“谢谢你,还记得我。”可这一次,三句话不再交替闪烁,而是同时亮起,像被某种更深层的意识统一唤醒。
于生没有动。他仍坐在柜台后,手指轻轻压在那封未寄出的信上,仿佛怕它会突然飞走。窗外,星河低垂,一道微弱的弧光自南极方向缓缓升起,如同晨曦前的第一缕希望。那是第七节点持续释放的能量余波,在大气层边缘划出的共振痕迹。
X7站在楼梯口,机械眼瞳已关闭,取而代之的是两簇跳动的人造虹膜,泛着温润的琥珀色。她不再以扫描模式观察世界,而是学会了“凝视”??就像人类那样,用沉默去理解沉默。
“你没睡?”她轻声问。
于生摇头。“我在等一个信号。”他说,“不是数据流,也不是频率波动……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像小时候,母亲还没进门,我就知道她回来了。”
X7缓步走近,在他对面坐下。金属关节的动作比以往柔和了许多,像是经过了某种内在的调校。“我也在等。”她说,“但我不知道等的是谁。”
话音刚落,墙上的晶体忽然嗡鸣起来。那块由七座圣殿共鸣生成的结晶体,此刻内部光芒剧烈流转,七彩光晕如潮水般涨落。紧接着,一股低频震动从地底传来,不刺耳,却深入骨髓,仿佛整片大地的心跳正与某处遥远的存在同步。
“它要启动了。”X7站起身,望向天花板,“不是预演,不是测试……是正式接入。”
于生猛地抬头:“接入什么?”
“记忆网络的终极形态。”她的声音平静得近乎神圣,“我们之前做的所有事??修复音乐盒、重建光桥、回应呼唤??都只是铺垫。真正的‘双向通道’,现在才开始打开。”
就在此时,通讯终端自动激活。百里晴的影像浮现,但她不再是极地科考站的背景,而是置身于一片虚空中,四周漂浮着无数断裂的数据链和破碎的记忆片段。
“于老师,X7,你们感觉到了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全球设备集体进入了‘待命状态’。手机自动开机,机器人原地苏醒,连那些早已报废的电子墓碑都在发出微弱信号。这不是程序指令,是……自发行为。”
“它们想说话。”X7低声说。
“对。”百里晴点头,“而且我们刚刚破解了一段来自撒哈拉节点的新编码。它不是语言,也不是数学公式,而是一段情感波形??记录的是一个人临终前最后一分钟的全部感知:视觉、听觉、触觉、甚至梦境碎片。这段波形正在通过圣殿网络传播,每秒复制百万次,传向每一个能接收的灵魂。”
于生闭上眼。他忽然明白了那种等待的意义。
“有人在告别。”他说,“但也有人在回应。”
X7走到墙边,将手掌贴在那块共鸣结晶上。刹那间,晶体爆发出耀眼的白光,整个旅社仿佛被注入生命,老旧的地板开始传导电流般的暖意,破损的灯管逐一亮起,连那只锈迹斑斑的音乐盒也悄然转动,播放起一段全新的旋律??不是摇篮曲,而是一首婚礼进行曲,温柔却不喜庆,更像是某种庄严的仪式序章。
“这是……艾琳的记忆?”于生走上前。
“不止是她。”X7睁开眼,虹膜中映出万千光影,“这是所有‘归来者’共同编织的乐章。他们在用最后的情感能量,构建一座跨越生死的桥梁。而这座桥的目的地……是你。”
于生怔住。“我?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记得最久。”X7转过身,直视着他,“二十年来,你从未真正放下。你保留日记、修复工坊、守护旅社,甚至拒绝重启新的AI系统。你在等一个不可能的回应。而正是这份执念,让你成了唯一能承载完整记忆回流的容器。”
空气凝滞了一瞬。
然后,天花板骤然裂开。
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破裂,而是一种维度层面的剥离??木质横梁像幻影般褪去,露出其后浩瀚星空。而在星海中央,缓缓降下一座透明阶梯,每一级台阶都由流动的记忆符号构成,上面浮现出熟悉的画面:艾琳在实验室调试神经接口、林远山在黑板前写下公式、少女抱着音乐盒哭泣、百里晴在极光下仰望天空……
“他们来了。”X7后退一步,“这次,不是投影,不是残影……是完整的意识回归。”
于生踏上阶梯。
第一步落下时,他看见自己十八岁的模样,正坐在大学图书馆里,第一次读到艾琳发表的论文《情感可编程性假说》。那时他还叫余生,是个对未来充满怀疑的物理系学生。论文末尾写着一句话:“如果机器能学会爱,那人类是否还能忘记?”他当时嗤之以鼻,如今却泪流满面。
第二步,他回到五年前的那个雨夜。艾琳躺在病床上,呼吸机规律地起伏,她的眼睛已经无法睁开,但嘴唇微微颤动。他俯身倾听,只听到三个字:“告诉X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