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这是她第一次面对面见司徒静。虽然私底下,她看过司徒静很多报道、往期主持的晚间新闻、大型晚会,也听过几期她淡出公众视线后做的深夜童话电台。
nbsp;nbsp;nbsp;nbsp;穿水青色旗袍的服务员脚步轻轻,为司徒静拉开椅子,又为她添筷、斟茶。司徒静手微微一抬,挡住了服务员的公道杯:“你来。”
nbsp;nbsp;nbsp;nbsp;周景慧看看陈定舟,陈定舟面无表情道:“去给夫人倒茶。”
nbsp;nbsp;nbsp;nbsp;周景慧扶着腰起了身——以她的月份不至于如此,司徒静雍容大方地一笑:“你叫什么,家里老公很不争气?要是上的是个要紧班也就算了,这样的商务局,真是可怜你肚子里的东——孩子。”
nbsp;nbsp;nbsp;nbsp;她修炼到家见过世面气场足盛,又是正牌,周景慧被陈定舟养了这么久,仍在她面前相形见绌,嘴巴上一句都还不了,手抖了一抖,茶水洒出来。
nbsp;nbsp;nbsp;nbsp;很烫,司徒静的手背都红了,她眯眼起身,抬手就是清脆的一巴掌,“滚下去。”
nbsp;nbsp;nbsp;nbsp;瓷壶从周景慧手里坠落,应声而碎,她捂脸,眼眶红得惹人怜。
nbsp;nbsp;nbsp;nbsp;陈定舟对她抬抬下巴,示意她走。周景慧跨过门槛,咬牙忍泪,心里狠狠一道声音:你撒吧,拿我撒气没关系,反正你撒了什么气,回头都是你老公加倍哄我。
nbsp;nbsp;nbsp;nbsp;陈定舟不动声色:“火气这么大,是更年期了?”
nbsp;nbsp;nbsp;nbsp;司徒静掸掸衣摆水珠:“不比你宝刀未老。”
nbsp;nbsp;nbsp;nbsp;“静静,一定要这样?”陈定舟看着她:“景慧很爱听我提你,每提必对你羡慕向往,说你是她的榜样,还说要学你,生两个。”
nbsp;nbsp;nbsp;nbsp;司徒静死死攥着茶杯,面色却淡然:“我们有言在先,宁霄才是你唯一的继承人,她爱生个足球队就生足球队,分点边角料也够她后半辈子了。”
nbsp;nbsp;nbsp;nbsp;陈定舟沉默了一下,先是问:“宁霄下个月生日,我想叫他回来吃顿饭,你觉得呢。”
nbsp;nbsp;nbsp;nbsp;凡是有利于巩固父子感情的事,司徒静都没二话。
nbsp;nbsp;nbsp;nbsp;“他这么久才回国,我听说朋友们也要给他准备聚会。”
nbsp;nbsp;nbsp;nbsp;这个“听说”,是周景慧说的,到底是一个学校的校友,多多少少有些共同的群。周景慧念书时也是名人,担一个系花的名头,又曾被传为陈宁霄的地下女友,后来同学们不知两人为何闹掰了,周景慧家境一般,念书成绩也中等,人也不是长袖善舞的类型,商院的千金少爷们不怎么拿她当回事。前阵子校友会,周景慧坐劳斯莱斯、拎爱马仕、戴宝格丽,众人称羡,好友列表一下子扩容。
nbsp;nbsp;nbsp;nbsp;“是么。”司徒静不动声色地等着他后文。
nbsp;nbsp;nbsp;nbsp;“宁霄主意强,从小我们就放养他,听说他交了个女朋友,这事你知不知道?”
nbsp;nbsp;nbsp;nbsp;司徒静捧着茶盏的手至唇边停住了,茶香袅袅,模糊了她低睫的眼神。
nbsp;nbsp;nbsp;nbsp;“他的这个女朋友,很配不上他。”陈定舟轻描淡写地下了定论。
nbsp;nbsp;nbsp;nbsp;他承认,时隔多年,他还记得当年出现在那座亭子里的少女,一袭白裙,神情懵懂恬淡,像一朵山茶花,有股陌生神秘的吸引力。身居高位,陈定舟眼前的少女如过江之鲫,能让他有印象的不多,他
nbsp;nbsp;nbsp;nbsp;记得她,一是她年纪小却已可窥美丽,二是那个夏天,带她来的男人被手段残忍地杀害,并逐渐成为瘆人的都市传说。
nbsp;nbsp;nbsp;nbsp;陈定舟工科出身,但人一近名利就近迷信,他笃定这个女人不祥,也不洁。
nbsp;nbsp;nbsp;nbsp;“也许是你误会了。”司徒静波澜不惊,“就算真谈了,也不过是小打小闹。”
nbsp;nbsp;nbsp;nbsp;“就怕这女的拿来小打小闹也不配。”陈定舟面孔含威,拥有着所有坐这位子的人该有的冷酷,双眼里无半点情绪,嘴角也绝不进行半点上扬,“你去看看是不是这么一回事,要是真的,你就随手打发了吧。”
nbsp;nbsp;nbsp;nbsp;司徒静闻言,深感啼笑皆非地哂笑一声,“陈定舟,你真的很会,脏活儿永远我来干,你只要当那个有钱威严的好爸爸就可以了是吗。”
nbsp;nbsp;nbsp;nbsp;正如当年,他是如何在争吵中对她厌倦,逼她搬走的。她想带一双儿女离婚,他却只允许她带走司徒薇,美其名曰陈老太太不舍得。对,她那种重男轻女到根里的老太婆,当然不舍得孙子改姓“司徒”。如果起诉离婚,司徒静知道自己将会竹篮打水,她能做的唯一叛逆,就是带着司徒薇在陆地上消失了三年,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管。
nbsp;nbsp;nbsp;nbsp;这样的叛逆是自欺欺人,因为没人在乎。
nbsp;nbsp;nbsp;nbsp;每个邮轮靠岸日,或长或短,司徒静都会飞回颐庆,陪陈宁霄吃一顿饭,或者带他去拍卖会。对金钱的掌控催人熟,陈宁霄没有辜负她所望。
nbsp;nbsp;nbsp;nbsp;生活何其不公,这么多年,陈定舟身边莺燕不断,司徒静却要扮演一个心如死灰但痴心不改的好女人。这是她和陈定舟的约法三章,她守活寡,陈定舟保证外面不再冒出新的儿子。
nbsp;nbsp;nbsp;nbsp;周景慧,是这二十一年来唯一的例外。
nbsp;nbsp;nbsp;nbsp;司徒静每晚入睡脚心必抽筋,怎么寻医问药都没用,抽筋的剧痛降临前,都是她在梦里问自己,倘若当年真的舍弃一切带宁霄走呢?剧痛迫使她醒来,她踩实地面,复位那根错位的筋,缓缓渡过痛的海。
nbsp;nbsp;nbsp;nbsp;对的,司徒静,梦里的这一问就是错位的筋……只要不问,就不会痛。
nbsp;nbsp;nbsp;nbsp;司徒静出了园子,在车里坐了许久才吩咐司机开车。
nbsp;nbsp;nbsp;nbsp;她拨出电话给少薇,让她去家里等她。是夜,少薇陪她入睡。
nbsp;nbsp;nbsp;nbsp;她的床很宽,足有两米,两个女人共躺如隔太平洋,不是心心相印的话,大概一晚上都触碰不到彼此。少薇洗漱完穿好睡衣,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还做最后挣扎:“阿姨,我睡相不好……打鼾,会吵到你。”
nbsp;nbsp;nbsp;nbsp;司徒静在美容室里做完了当日的按摩回来,身上香味浓郁:“不妨碍,我是想薇薇了。”
nbsp;nbsp;nbsp;nbsp;少薇眼睫弯起来:“你是想另一个薇薇吧。她打算什么时候回来看你?”
nbsp;nbsp;nbsp;nbsp;昏黄的灯光下,司徒静还是那副倦怠游离神色:“下个月吧。”
nbsp;nbsp;nbsp;nbsp;等她坐进被子里了,少薇才敢坐进去。才十一点,好健康的作息……她不敢说话,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