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这一天像打仗,四处运筹帷幄,想着如何算计,像个导演一样防止有哪个演员脱离预设剧本,他好第一时间启动备案。直到此刻,尘埃落定,他终于有落袋为安之感,看着她,看着她宝贵的能窥见灵魂定力的双眼。、
nbsp;nbsp;nbsp;nbsp;“胡说八道……”少薇低声嘀咕,“明明每天都——”
nbsp;nbsp;nbsp;nbsp;“明明每天都在一起,但现在的你才是你。”
nbsp;nbsp;nbsp;nbsp;少薇深吸了一口气,偏过颈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nbsp;nbsp;nbsp;nbsp;“那天你和司徒静聊天,我就在书房外。”
nbsp;nbsp;nbsp;nbsp;“张姨也不拦你?”
nbsp;nbsp;nbsp;nbsp;“张姨识时务。”陈宁霄轻描淡写。
nbsp;nbsp;nbsp;nbsp;“你也不拆穿我……”回想过去几天自己的似人似鬼,她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nbsp;nbsp;nbsp;nbsp;“不敢。”陈宁霄端详她,“不知道司徒静还藏着什么事,不知道她还会用什么威逼利诱你。”
nbsp;nbsp;nbsp;nbsp;他做事向来讲究釜底抽薪。拆穿少薇、叩问她、劝说她,解决眼前这件事,都只是扬汤止沸,只要司徒静一日还在扮演她的养母、伪造着她母亲的下落,她就一日仍在司徒静的阴影覆盖之下,那定时炸弹的滴答声就仍在响。这一次他刚好听到了,下一次呢?纵使一次又一次,少薇能靠自己的意志力战胜过来,但人不是计算机程序,是会脆弱迟疑想岔的。脆弱时,魔鬼之声强百倍,行差踏错就在一瞬间。
nbsp;nbsp;nbsp;nbsp;深渊之缘,他不可让她久留。
nbsp;nbsp;nbsp;nbsp;“所以,你才同意带我来这里,又让程小姐看住我?那刚刚听戏时的那些……”少薇声音低下去,一种不好意思:“是怎么回事。意外?”
nbsp;nbsp;nbsp;nbsp;陈宁霄沉默一下:“我承认,后半部份才是重点。”
nbsp;nbsp;nbsp;nbsp;要拆穿司徒静的设计,倒不必来这种地方,他只是一想到人来这么齐,顺水推舟将计就计也不错——毕竟,挨家挨户去公开,挨家挨户听那些老古董食利者的质问、劝说、威胁,很烦。
nbsp;nbsp;nbsp;nbsp;现在,他不仅公开,还逼得他们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并祝福了他们,一劳永逸。不出明天,整个圈子里该知道的就都会知道,他们要再想弄点棒打鸳鸯的动静,就要掂量掂量成本了。
nbsp;nbsp;nbsp;nbsp;“程小姐,为什么这么帮你啊?”少薇随着他脚步往盛怡园里回。
nbsp;nbsp;nbsp;nbsp;陈宁霄瞥过脸去:“吃醋?”
nbsp;nbsp;nbsp;nbsp;少薇摇摇头:“只是觉得她家背景地位这么高,她没必要帮你。”
nbsp;nbsp;nbsp;nbsp;“没有人是绝对自由的,享受什么权利,就有什么义务。”陈宁霄淡道:“她也有她的翅膀,她的野心。”
nbsp;nbsp;nbsp;nbsp;从伯母告诉他程岩岩对科技资本感兴趣起,陈宁霄就断定她不一般。任何圈子都有路径依赖,比如陈定舟的路径依赖是圈地拿钱,有些人的路径依赖是能源垄断,但说到底,玩的都是内幕信息或渠道壁垒,只玩“重”的、“大宗”的,科技资本对于他们来说太新,太轻——至少是2017年的夏天来说。
nbsp;nbsp;nbsp;nbsp;有内幕、有资源,利益也是肉眼可见的巨大、稳定,那么对于新兴产业,这些人的首要反应当然都是“没必要”,比起冒风险,巩固好自己圈子规则更简单,也因此,权力、职位、派系,也必须稳固,要保证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高枕无忧,古往今来,莫不如是。肯跳出来看世界的,一是真做实事有抱负的,二就是不想受制于人的,陈宁霄的伯父属于前者,程岩岩属于后者。
nbsp;nbsp;nbsp;nbsp;那天相亲,陈宁霄亮明了自己有女朋友之后,就问起了程岩岩为什么对科技资本感兴趣,两人就这一话题聊到了两家长辈进来开膳。
nbsp;nbsp;nbsp;nbsp;也因此,在决定用今天的盛怡园搭台唱戏后,陈宁霄第一个想到可以交易的,就是程岩岩。他对程岩岩说的“我从不看错人”,并非从不看错一个人的品格、德行,而是他从不看错一个人身上的利益趋势。她想自由,想唱自己的戏。
nbsp;nbsp;nbsp;nbsp;作为交换,陈宁霄送了程岩岩一笔她无法拒绝的投资筹码。
nbsp;nbsp;nbsp;nbsp;人是利益动物,每个人身上的背景、利益、欲望,在陈宁霄眼中构成了一张地图,清晰明确地指向每个人最终的目的地。也因此,不仅程岩岩可以为他所用,今天的伯母、司徒静、陈定舟,就算一万个不情愿,也都必会按照他写好的剧本演下去,因为他了
nbsp;nbsp;nbsp;nbsp;解他们——比他们自己更了解。
nbsp;nbsp;nbsp;nbsp;少薇默默地听完,勾唇笑笑:“你也不怕他们谁不买你这账,当场拆穿?”
nbsp;nbsp;nbsp;nbsp;陈宁霄眼眸微冷,轻描淡写:“不怕。想鱼死网破的话,就鱼死网破。”
nbsp;nbsp;nbsp;nbsp;动物界,历来是弱小者更擅长摆出龇牙咧嘴殊死抵抗之姿,用来博弈或逼退强大的对手,但很可惜,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弱者。游刃有余地设计,看着每个人不情愿却不得不向着他设计好的反应靠拢,更有趣。
nbsp;nbsp;nbsp;nbsp;循着步道往园内深入,直到手上传来潮热之意,少薇才发觉她一直被陈宁霄牵着手走。眼看前面要与人相迎,她第一反应就是抽手出来,但谁知她越抽,陈宁霄却越牵得紧。
nbsp;nbsp;nbsp;nbsp;“你快点,等下被人看到……”少薇瞪着眼睛,声音惊慌。
nbsp;nbsp;nbsp;nbsp;陈宁霄不由得哼笑一声:“你说什么?”
nbsp;nbsp;nbsp;nbsp;“等下……”少薇循着惯性开口,但蓦地就没声儿了。
nbsp;nbsp;nbsp;nbsp;“这园子里谁消息这么不灵通,没有被通知到你和我的关系?”陈宁霄实在气定神闲。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他们就这样大大方方地牵着手,与对面人迎面而遇,双方皆礼貌地一颔首,错身而过。
nbsp;nbsp;nbsp;nbsp;少薇掌心冒汗,有种恍惚感,从他生日时对朋友圈子的公开,到现在对他身世圈子的公开……太快了,快到她感到不真实,也比她所有的幻想都还要更不可思议。
nbsp;nbsp;nbsp;nbsp;她喃喃,蹙着眉心:“太快了,陈宁霄。”
nbsp;nbsp;nbsp;nbsp;这不是她心虚胆怯的不安,而是这样巨大的举动,从未降临过她人生中的确定感,让她惶恐,让她觉得,命运已经在哪里匍匐好,要给她一击。
nbsp;nbsp;nbsp;nbsp;陈宁霄低眸,就着夜色,笃定地回应她:“不快。我们之间,拥有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