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第38章第38章而当他第三次看到这双翅……
nbsp;nbsp;nbsp;nbsp;烈焰和猩红色的烟雾在埃德温的背后灼烧起来,空气中弥散着岩浆和灰烬的味道,其中掺杂着一丝金属铜干净冷酷的甜味。
nbsp;nbsp;nbsp;nbsp;塞拉矮小软胖的身体上,灰红色的裂纹逐渐将他的皮肤撕扯的四分五裂,被烧焦的血水气息在那些裂纹之中流淌出来,像脏污的红色粘土,在他的脸颊上留下污糟的痕迹。
nbsp;nbsp;nbsp;nbsp;埃德温小心抱着塞拉,但他的四肢已经不听使唤,双眼失去了在战场上该有的敏锐,只剩下了一片迷茫。
nbsp;nbsp;nbsp;nbsp;他忘记了周遭的一切,沉浸在了一种危险而不可靠的茫然中,眼里只能看得到怀里几乎失去生机的幼崽。很长时间里,他尝试呼唤“少雄主”,甚至“塞拉”,可他耳边只充斥着电流乱窜的噪音,他自己可笑的声音被分割得四分五裂,偶尔有几个字传入他自己的耳中,听上去那么空洞,没有一点儿真实的成分。
nbsp;nbsp;nbsp;nbsp;他怀里的雄虫幼崽那么轻,埃德温几乎感受不到自己手臂的重量。少雄主一直这么轻吗?他看上去那么渺小,那么脆弱,失去了他耀武扬威的雄虫触须和装腔作势的故作镇定后,他看起来年幼又可怜得惊人。
nbsp;nbsp;nbsp;nbsp;他一直是这样的,他根本长不大——即便再多伪装,埃德温还是一直记得少雄主只是最初那个孤身躺在医疗舱,无虫在乎的幼崽,他是一个被自己雄父厌恶,又失去雌父的残疾虫崽,他很难称得上是重权在握,受尽眷顾的神子。
nbsp;nbsp;nbsp;nbsp;可是少雄主从来没有表现出来他的疲弱,即使他的哭闹和孩子气,在如今的埃德温看来都过分懂事,从不越界——好像他天生就知道怎么让埃德温妥协,却又不让他难堪地接受一个幼崽无微不至的照顾,怎么才能让埃德温的伤口缓缓愈合。
nbsp;nbsp;nbsp;nbsp;雄虫崽太擅长做这些了,以至于埃德温后来竟然真的相信了他老谋深算的笃定,相信他弱小的肩膀能扛起撬动这一切不公的杠杆。
nbsp;nbsp;nbsp;nbsp;他没有保护好他的幼崽。
nbsp;nbsp;nbsp;nbsp;埃德温突然明悟,可是那一切都太晚了,他感受不到任何事,一切感官都变得荒诞和怪异,只有疼痛,疼痛是他衰弱的、成为拖累的身体里唯一令他感到宾至如归的老朋友,疼痛撕扯着他,在虚无几乎将他吞噬时,将他重新拉回了这个世界。
nbsp;nbsp;nbsp;nbsp;他强行召唤出来的翅翼在他的身后剧烈的焚烧着,像是拦在脆弱虫崽身前的一道火焰形成的巨大护盾。埃德温一向拥有一双很庞大,很强悍的翅翼,这是他引以为傲的战力象征和战场上累累功勋的助力,他一直很看重自己的翅翼,心知对于雌虫来说,失去翅翼就等于失去了生命,余下的时间只有毫无尊严的苟延残喘。
nbsp;nbsp;nbsp;nbsp;而此刻,他那双巨大的翅翼在他身后焚烧,他带着金属铜气息的血液蒸发在空气里,他甚至没有分出半点儿神志去察觉。
nbsp;nbsp;nbsp;nbsp;公爵府的机器人举起护盾,可是那些都在萨斯主教左臂冒出的诡异火焰和浓烟之中撑不过几秒。公爵府上空的天空的黑暗被彻底撕裂了,无数漆黑的雄虫触须从虚空中落下,像肮脏的杂物一样毫无价值的堆砌在地面,血红的光芒照映了整片天空,漆黑的蛇影隐隐绰绰负隅顽抗,一切都显得荒诞不经。
nbsp;nbsp;nbsp;nbsp;这是神罚,这是天启。
nbsp;nbsp;nbsp;nbsp;这个念头闪现在无数惊恐的虫族心里,教廷还站着的雄虫此刻也跪倒在地,和桑德斯菲一起虔诚的祈祷着,雌虫和亚雌的惨叫和鲜血在他们圣洁的悼词面前成了不和谐的交响乐,而此刻,塞拉终于在身体撕裂般的剧痛拉扯下,在埃德温的臂弯之中睁开了眼。
nbsp;nbsp;nbsp;nbsp;用撕裂来形容塞拉身体中的疼痛实在有些轻描淡写了,实际上,塞拉怀疑自己还有没有一个身体。好像他在虫族世界被胡乱塞进的幼崽身体也被彻底玩崩了,每一寸的血肉都如同颤动的肉片和过分加热的血浆,塞拉很疑惑为什么他的破身体零散到这个程度,仍然还有必要发出这么毁灭性的疼痛。
nbsp;nbsp;nbsp;nbsp;好想死一死。
nbsp;nbsp;nbsp;nbsp;塞拉这时候觉得,当年他做地球人的时候,被大卡车的轮子从腰间碾过一点都不算什么了。是的,他那时候瞥见了自己的腹腔内部结构,可是那毕竟短暂,好吗?他的意识几秒后就熄灭了,短暂人生的走马灯还没来得及走,就像醉酒断片,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折磨。
nbsp;nbsp;nbsp;nbsp;可是如此清醒、具体、又无法承受的疼痛,让塞拉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他有一瞬忘了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又身在何处,直到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干净的金属铜的气味,夹杂在漫天的灰烬之中。
nbsp;nbsp;nbsp;nbsp;那是他来到虫族后,每夜相伴入眠的味道。那是他两生两世闻到过的最干净的气味,不掺杂任何沦落世俗或者惊才绝艳的吸引力,它只是干净,干净得让人无数次联想起生命中的安宁和无辜的时刻。
nbsp;nbsp;nbsp;nbsp;埃德温!
nbsp;nbsp;nbsp;nbsp;他瞬间睁大了眼睛,埃德温苍白的面容映在他的视野中,他看起来不太好,双眼混合了泪光,破碎而无措,面容苍白,神色寡淡得几乎像个被精心雕琢却保管不善的艺术品。他让塞拉想起了所有他们初见时埃德温的模样,全无求生意志,仿佛世界早已千百次地崩塌在他面前。
nbsp;nbsp;nbsp;nbsp;“我对他做了什么?天呐”
nbsp;nbsp;nbsp;nbsp;这是塞拉心里第一个念头,随即,他看到了埃德温身后正在灼烧着的翅翼。火焰向来是古老人类文明的祭神之礼,人类对火焰的畅想无穷无尽,编造层出不穷的传说和神话,用普罗米修斯偷盗的火种暗喻希望和生机。
nbsp;nbsp;nbsp;nbsp;塞拉从不觉得自己具有欣赏火焰美感的能力,他不喜欢焚烧的焦灼气味,和随之而来的毁灭和死亡。但他私心里一直很喜欢埃德温双翅上流淌的岩浆纹路,像是黑暗之中不死不灭的灯塔,仿佛象征着埃德温的顽强的生命和他焚烧着的复仇烈焰。
nbsp;nbsp;nbsp;nbsp;可他只匆匆见过这双翅两次,每一次都不是在什么理想状态之下。又不像是他会要求埃德温放出翅翼供他观赏,他永远、永远不会这样对待埃德温,也不会这样对待任何处于弱势地位的生命。
nbsp;nbsp;nbsp;nbsp;而当他第三次看到这双翅翼,它们在他眼中缓缓消融了。2s级别的雌虫是帝国的战力巅峰,即便在埃德温经历过一切之后,他那双巨大的、充满古怪纹路的漆黑翅翼仍然短暂地抵挡住了萨斯主教邪佞的力量,那是低维度的能量在高维度的能量面前自不量力的负隅顽抗,可是他仍然做到了,哪怕只有短暂的一瞬。
nbsp;nbsp;nbsp;nbsp;而那些诡异的猩红光芒沾染上埃德温的翅翼,像是灼烧的白磷吻上绚烂的蝶翅。光芒逐渐穿刺了翅翼,黑色双翅开始剧烈的颤动,消融,发出剧烈而绚烂的火光,但它仍然紧紧护在雄虫崽面前。
nbsp;nbsp;nbsp;nbsp;不远处,萨斯主教的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他似乎也在忍受什么疼痛,但是他身上的透明薄膜却很好地保护了他的身体。他发出嘶哑的笑声,呢喃道:
nbsp;nbsp;nbsp;nbsp;“亵神者死吧,死吧!死在母神的天罚下,母神将赐予你永恒的沉寂!将你偷窃的力量还给母神!卑鄙下流的偷窃者”
nbsp;nbsp;nbsp;nbsp;塞拉张开惨白的唇,几乎想要发出一声尖叫,可是他也只发出一声可笑的抽气。他怔忪看着埃德温正在被焚烧的翅翼,看着那翅翼上岩浆的纹路逐渐被红光吞噬,化为飞灰,他耳中听不见埃德温在对他说什么,只轻轻弹动了手指:
nbsp;nbsp;nbsp;nbsp;“快走,雌父。”
nbsp;nbsp;nbsp;nbsp;他说完,被红光撕扯吞噬的黑色触须再次歇斯底里地沸腾起来,少有的完好触须像是扑火飞蛾,顶着那剧烈的红光和火焰扑向萨斯,根根寸断,化为粉尘,但源源不绝。
nbsp;nbsp;nbsp;nbsp;即便是萨斯,都微微睁大了双眼,收敛了扭曲的笑意。他自认为是最了解神力,对母神最虔诚的虫之一,他清楚寻常雄虫哪怕只是触须受损,都会像老诺亚公爵一样在剧痛之中痴傻瘫痪,他难以想象精神力触须化为飞灰是什么滋味儿。
nbsp;nbsp;nbsp;nbsp;萨斯不得不承认,这让他微微有些慌乱。他将指向塞拉的左臂收了回来,防卫性地横陈在身前,而埃德温的残翅不再受到攻击,骤然倾颓下来。
nbsp;nbsp;nbsp;nbsp;塞拉却没有停止,他躺在埃德温的臂弯里,双眼盯着不知名的虚空,他的精神触须反复刺向红光,再化为灰烬,而那些没有被红光直接焚烧的触须,也褪色成灰白,僵硬地横陈在空间里。
nbsp;nbsp;nbsp;nbsp;而就是这些灰白的,死掉的触须,成为了其他触须的护盾,不死不休的黑色蟒蛇缠上来,将那红光都逼得势微,而萨斯主教的脸色越发难看,他左臂上的火焰已经蔓延至肩膀,几乎要烧伤他的胸口。
nbsp;nbsp;nbsp;nbsp;“萨斯主教!您收手吧!!神器不可滥用,它会反噬——”
nbsp;nbsp;nbsp;nbsp;略知内情的桑德斯菲主教尖叫着,可是萨斯已经听不清了。教廷的神器并不是教廷的专属,而曾经是母神的一部分——她的一根被雕成蛇形的肋骨。教廷掌握了驱动神器的方法,为此,数以千计的雄虫在实验中丧命,因为这个神器固然能伤害雄虫的神力,却也是无差别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