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话语带刺,青颦也能感受到姐姐还是关心她的,瞬间鼻头一酸,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奔涌而出。
“你该早点知错,这些年来,父亲和母亲为你心碎多少次,每每提起你,都唉声叹气,牵肠挂肚。”
红萼体谅妹妹的不易,没再计较前尘往事,只剩下阵阵哀婉叹惜。
“父亲母亲…他们还好吗?”
青颦哽咽着问。
“他们很好,只是无比思念你,你倒是狠心,当初一走了之,竟然一二十年都全无音讯。”
红萼语气平缓,眉眼间却是道不尽的忧愁。
“对不起”,闻言,青颦压低了声,嗓音轻颤,“是我不好,伤透了你和父亲母亲的心,如果当年我肯听劝,早些低头认错,也不至于…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越说越为自己曾经鲁莽、固执又愚蠢的选择而感到后悔,到最后更是忍不住捂着脸失声痛哭。
“青颦,这些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红萼怔问,这不是她记忆中那个倔强又骄傲的少女,曾几何时,灵族那个有史以来最年轻最强悍的大祭司如今却变得极为脆弱而悲伤。
“姐姐,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他还这样小,命运却对他如此不公,我恨啊,我好恨!”
听着妹妹锥心泣血的哭诉,红萼一时感同身受,也痛到了极点。
她们同为母亲,处在君王身侧,都为情所伤,不幸的是,妹妹青颦在异国他乡,没有灵力,又失恩宠,受了欺负既不能自己讨回来,也没办法潇洒离开。
红萼心疼妹妹的遭遇,还有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外甥,但眼下若真的要她伸出援助之手,其实说来有些左右为难。
*
今时不同往日,双月湾的不死圣树原来早在三百年前的婺莘之战后便呈衰竭之态,无法疗愈。
因罪责在己,继位的新任灵王与族中长老一致决定将此事压下,连同这场不义之战一起尘封。
为保守这个秘密,也为了守护灵族,后继灵王必须用秘术将自己和不死圣树结成子母共生体,不过,此共生体实为子贡母食。
因此,从那之后,在任灵王的寿命大大缩减,灵族的整体运势也日渐式微。
双月湾溢满的灵气再不比从前,百年间竟也只出了寥寥几个灵术天才。
这样尴尬的情况下,灵族能做到自保已是不易,又怎会甘愿平白无故地耗费族中大量灵力去救一个异族之子。
知晓内情的红萼自是明白,王上、长老们若是得知此事一定会持坚决反对的态度。
而她贵为王后,当然也懂得其中利害,再心疼妹妹,一切也应以灵族利益为先。
然而,红萼计上心头,没多久便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古书曾有记载,以圣树为媒介,择起因者与应因者血誓结契,三者环环相扣,成则可得硕果,败则各人承担。
契约一旦生效,不死不休,违背者,反噬其身,不得善终。
红萼算好了,要用这人族孱弱残疾的皇子,为灵族谋求一个重回康庄大道的可能。
一个恢复健全的皇子,便有了争夺至尊之位的机会,若是功成,届时,灵族与之联姻,何愁没有强力的庇佑,又何惧虎视眈眈的羽蛇一族。
即便不成,反噬者想必也非灵族中人,而起因者大抵自食其果,无话可说。
这样的契约,比空口白牙的口头承诺要妥帖得多,至少对王室乃至民众都有所交代,也算是她这个做姐姐的,能想到帮助妹妹的最好最解燃眉之急的法子了。
走投无路的青颦当即同意,表示无论结果如何,哪怕慕儿只得一时康健,也是值得的。
起因者、圣树有了,那谁来做这应因者呢?
即使应因者的反噬几率要远小于起因者,红萼也不舍得让自己亲生的孩子来冒险承担。
左思右想之下,红萼的脑海里猛然掠过一道惊才绝艳的女子影像,霎时间妒火中烧,抬手便摔了一个杯子出去。
“好啊,本宫竟差点把你给忘了,贱妇,你可是生了一个好女儿!”
“用你女儿的性命为注,赌灵族一个光明来路,也不枉你这贱妇恶心本宫多年。”
“一报还一报,闻人语蝶,要怨,就怨你的命不好。谁叫你是从这贱妇肚子里爬出来的孽种。”
阴冷的声音落下,地上的金盏远远打了个滚,连带着杯身的余颤都渗进了寒意。